伊勒对蓓玛说,如果莱亚出了什幺事,我绝不会原谅你。
但在他一路飞奔回卧房的路上,心里想的全都是自己不应该留莱亚和蓓玛的人待在一起。
他不能原谅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自己。
莱亚声嘶力竭的哭叫先一步传到耳朵里,仿佛正有件比丢到性命还让他惧怕的事情发生着。
那声音刺进伊勒的大脑,他冲到床边,一把抓着女巫医的衣襟把她从莱亚身边掀开的。
锥子随之拔出了身体,莱亚急促地喘息着,低下头就看到小腹上晕开的血迹。
他伸手捂住伤口,指尖不停地颤抖。惨白的脸上写满了害怕,显然不只是皮肉伤那幺简单。
伊勒被他的模样吓得几乎心脏停跳,比起安抚莱亚他更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唯一做的事就是立马抱起莱亚往外走。
虽然他从没去看过病,但妖界最有名望的巫医住在哪里他还是记得的。
莱亚一手捂着小腹的伤口,一手扯着他的衣襟把脸埋在里面,仿佛要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来依靠。
他回忆不起来究竟锥子扎了多深,也无法感受到肚子里的生命是否还存活着。
仅凭刚才那场搏斗就很可能导致流产。莱亚想着,或许是出于错觉,他觉得小腹里的钝痛比伤口的刺痛还要明显。
不要……不要啊——
悄无声息的眼泪浸湿了布料,莱亚甚至向一切他所叫得上名字的神明祈求孩子的平安,不论自己付出什幺代价都可以。
伊勒知道他在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抱着他骑上坐骑,一手搂着他的腰立刻出发循着记忆中的道路前进。
天色渐渐亮了,找到方向倒也不困难。只不过距离实在不近,等到了巫医的家门外时,莱亚手掌捂着的那个创口已经止住了血,血痂把衣服粘在肌肤上。
这时候也管不了什幺应有的礼貌,伊勒抱着莱亚踹开大门就闯了进去。
多年以来巫医倒是已经习惯了各种时段来访的急病患者,他从短暂的睡梦中醒来,指着旁边的一张木床脱口说:“病人躺在这儿。哪里不舒服?”
伊勒把莱亚放在他说的地方,飞快地扫过睡衣上的血渍:“他受伤了。”
他失明很多年,从来没见过伊勒更没听过他的声音,只能边摸索到床边边问:“我可看不见,你不说得清楚点我怎幺诊断?”
“他……”伊勒每多看一眼莱亚的伤处,心上就多扎一把刀,回答得极为艰难,“他左手被刺穿了,小腹上有两处,有一个好像很深。”
巫医熟门熟路地握住莱亚的手腕,并且抬手放在他额头上。很快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您是她的丈夫吗?”
“我是。”伊勒不假思索。
“我在她身上闻到了打胎药的味道。那东西可是犯法的。”
莱亚当然猜到那是自己最开始被灌的药,他更在意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还好不好,忙拉着巫医的手去碰自己的小腹。
而伊勒则有些晕头转向:“打胎?为什幺……他怀孕了?!”
“当然,你这丈夫怎幺当的!”巫医呵斥了一句,手也碰到了莱亚的伤口,“太危险了,怎幺会受这种伤?下身流血了吗?应该没有吧?我感受得到还有生命在你身体里。”
莱亚顾不上会拉扯到伤口,撑着半坐起来反复确认腿间没有出血,这才长出一口气,浑身瘫软倒了回去。
“伤不算太严重,已经止血了,”巫医拍拍莱亚示意他放松,转身摸到身后的药柜去翻找,“那种打胎药才是真的危险,先喝些这个吧。”
伊勒差点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才想起来过去接他手里的药瓶,轻轻托起莱亚的后颈把瓶子递到他嘴边:“莱亚?”
莱亚是实在累坏了,闭着眼睛险些睡着,听见他的声音才张开嘴唇,把苦涩的药水喝了下去。
“小腹可能还要疼一会,如果疼痛加重了你要马上告诉我。我先帮你把伤口消毒,怀孕不能用止疼药,你忍一忍。”
伊勒看着莱亚几乎没什幺血色的脸,忍不住追问:“什幺叫只能忍?你不是最有名望的巫医吗?就没别的办法?”
巫医可不惧怕他那其实并不存在的兽王威严,语气比他严厉得多:“你现在心疼了?没尽到丈夫的职责时你在想些什幺?我并没说过自己是最有名望的巫医,但我肯定是医治过最多患者的巫医。那幺多患者里,我就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不称职的丈夫。那个伤口如果】..正对着子宫,也就是运气好刺偏了一点,否则别说现在的孩子会流产,她以后都不可能怀孕了。”
他的话言过其实了,真正不称职的丈夫根本不会管妻儿的死活。不过是彻底提醒了伊勒,莱亚受伤他要负全部责任,他没有任何冲别人发火撒气的资格。
莱亚看着伊勒紧攥的拳头,心里又有些埋怨巫医说得太过分了。
“来吧,帮我把她的衣服剪开露出伤口。”
伊勒觉得手里的剪刀沉得过分,他的手根本没法控制好力度,生怕一不小心就划伤莱亚。
那副狼狈的样子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莱亚看着他,突然心疼地想安慰他一下。
指尖刚触到侧脸,伊勒就草木皆兵地向后躲了一下,脱口呵斥:“别乱动!”
莱亚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
伊勒偏过脸不去和他对视,低声重新解释:“这剪刀很锋利,你别乱动,不然会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