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心砰砰直跳，不敢再看她，但感觉到身边继母所出的妹妹瑶华公主嫉妒的药吃掉的表情，她心里忍不住还是有些得意起来。

就算继母林氏再压制自己又怎么样？方晏还不是嫁给自己了。

那时候的她还太年轻，根本没有想到若是真的没有问题林皇后为何不给瑶华争取这桩婚事。

那时候的她父亲已经起意要出去方氏一族了。

可惜，自己太傻竟没有半点觉察。

半年后，长宁公主嫁给了方晏，越是了解方晏她越是喜欢他爱他，她不吝于表达这种爱意——他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不是吗？

方晏和她知道的世家子是颇为不同的，他身上没有世家子那种骄矜和忧郁，他不爱那些娇妾美婢，他性格和煦宽厚，对她也是非常尊重。这种尊重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他尊重她，爱护她，这样就足够了。

她第二年五月份怀孕，更是让这种爱意酿成了甜的化不开蜜糖。

方晏也是极为喜欢的，每天都让人盯着她的饮食作息。

这段时光到她父亲穆帝杀了以方氏为首的十三个氏族时结束。

她活下来的原因是源于穆帝对她的几分怜惜。这个父亲对她倒还是有一丝亲情的，可这丝亲情和他的大业相比，微不足道。

她心中登时恨得发狂。

就是这个人，她的父亲，美美总是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把她的一切夺去。她的母亲如此，方晏也是如此。

她真的想杀了他一了百了的。

然而，她的面上却做出了最哀婉的表情，流着泪希望父亲绕过她亲生的骨肉。

☆、第 8 章

第八章禹朝风云

皇帝还是心软了，他答应了留下她腹中这个孩子。

大约他刚答应了她又反悔了，斩草不除根这事情怎么看都不靠谱，他给她下了几次药，尽管她防范非常，但还是早产了。

她的儿子，七个多月就出生了，一出生就病怏怏的。

她抱着儿子在大政殿狠劲的哭，求她父亲怜悯这个快要死去的外孙。

大约是她母子太可怜，皇帝再一次心软了。

她的阿兰就在不断的猜忌、不断的暗杀下长大。穆帝不许阿兰识字读书，不许她母子走出明秀宫，他恨不得把阿兰养成个傻子。

但她饶是知道，还要假作甜蜜的对儿子说穆帝的好话，要求他记着穆帝的好。不如此，她的阿兰，连活下去都不可能。

阿兰从小就是个沉默的孩子，他孱弱的几乎离不开医侍，就算如此，也是大病小病不断，看到这样废柴的阿兰，她父亲勉强放了一点心。

但她的心，一如刀割一般。

若是方氏还在，若是她丈夫还在，谁敢作践他们的嫡长子？

长宁公主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是那种性子。她一向以为儿子有点内向有点沉默，又病怏怏的，被软禁在明秀宫多年，她只有心疼愧疚的份。

方兰第一次求她，是想参加她父亲的五十寿诞。

儿子第一次求她，她也少不得做出一副可怜相去哀求她父亲了。

在这次寿宴上，方兰拿着穆帝赐予的短刀，割下了穆帝的头颅。

那时候的方兰锐利的像是一把剑。长宁公主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方晏。

哪怕方兰并未见过方晏一次，哪怕他们的人生历程南辕北辙，奇妙的血缘依旧让他们莫名其妙的相似。不是相貌，不是处事方式，而是这种昙花一现般的锋锐。

十四年前，方晏知逃生无望，狠狠地抓着她的手说道，他说，公主，还望你保全方家唯一的血脉。那时候他一改平日的温和，锐利的彷如出鞘之剑。

十四年前，她的丈夫露出那种锐利的表情，祈求他保全他的血脉。十四年后，她的儿子也是这种锐利的表情，杀了他的外祖父，她的父亲，整个方氏不共戴天的仇人。

方兰杀了穆帝，随手撩开穆帝赏他的短刀，将穆帝头颅抛向空中，随手抽出穆帝的随身宝剑，朗声大笑。

他目光灼灼，根本不畏惧围上来的近卫。

穆帝被杀，穆帝的四个儿子被杀，近卫竟然不敢稍微靠近方兰周身，硬是被他杀出血路，扬长而去。

长宁公主当天没有在场，因为她那天病的很重，昏昏沉沉的，根本起不来，皇帝体恤，她直接歇下了。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宫外。

她的儿子微微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阿娘，我杀了穆帝。”

长宁公主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母亲气我也没有办法。”方兰说道：“我不想那样过一辈子。”

长宁公主的眼泪刷的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幼年丧母，初嫁丧父，现在又死了父亲，除了儿子，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逝去的，她再也不你回来，她只能抓紧自己拥有的，再不放手。

“阿娘怎么会怪你？”长宁公主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我的儿，你对为娘来说，比命还要重啊。”

方兰微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