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施婳已经进屋去了,唯余一盏昏黄的灯笼,照亮了半扇大门。
他伸手在柳家的门上拨弄了一下,很快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等走到院子门口,就听施婳呼喊的声音传来:“谢翎?”
谢翎提起声音,应答一声:“来了。”
他快步走上前,然后从容地摘下门口的灯笼,把大门合上了,左手随手往墙角一挥,有一根一指来粗细的小木棍被扔在了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很快就堙没在黑暗中。
那头柳家院子,柳知在门里头折腾了半天,不知怎么,门栓也没坏,但是门就是打不开,正恼火间,他猛地用力一拉,大门吱呀一声就顺利打开了,只是外头空无一人,唯有满地残雪。
柳知往门上的锁扣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他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见鬼了吧。”
说完,便朝着巷子最尽头的院子看了一眼,灯火已经亮了起来,可见是那户人家已经回去了,柳知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把门给关上了。
在施婳的记忆中,这一年很快就过去了,看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年三十依旧是在林家过的,热热闹闹,施婳饮了些酒,酒气有些上头,面颊上红晕泛起,如沾染了朝霞一般,顾盼间眉目生辉。
林家娘子不由叹了一声,欣慰道:“婳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
施婳笑笑,没有接话,忙完之后,谢翎便携着她回转,洗漱之后睡下,直到夜里,施婳做起了梦来,原本是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但是醒来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门外传来鸡鸣啼晓之声,更显得一室静寂,施婳披衣下床,顾不得什么,几步上前,一把推开了窗扇,外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后院的枣树落光了叶子,枝丫遒劲盘曲,冷漠地支棱着,像是要把那沉沉的夜幕撕裂一般。
施婳按住窗棂的手指略微颤抖着,她想起来梦里的事情,自打重活之后,她没少梦见太子李靖涵,但是没有哪一次有今夜这般深刻而真实,真实得让她误以为如今才是黄粱一梦,梦醒之后,她依旧身在大火之中,遭受烈火焚身之痛。
梦里的前太子李靖涵,不,是现太子,他看起来比施婳印象中要年轻些,只有二十来岁的模样,他穿着贵气庄重的太子冕服,意气风发,立于奉天门外,身后两侧乃是一众侍从侍卫官,恭恭敬敬,不远处传来雅乐之声,直通云霄,许久之后,鼓乐鸣罢,太子入奉天门内,各个赞礼官立于左右,有一个声音高声喊道:“有制!”
“跪。”
李靖涵便跪下来,他目光微微垂着,那个声音继续喊道:“册嫡子李靖涵为皇太子。”
梦境到此戛然而止,施婳便猛地惊醒过来,额上冷汗涔涔,她的脑中乱糟糟一片,却不自觉开始掐算,如今是宣和二十五年,可李靖涵是宣和二十六年才被正式册封为太子的……不对!
远处鸡鸣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其响亮,施婳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大年初一了,宣和二十五年已经过去了。
就是在今年年初,李靖涵被册为了太子。
上辈子,施婳入太子府的时候,李靖涵已经是太子了,可是她为何对太子册封仪式如此熟悉?就仿佛仪式进行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一股子寒意悄悄自背后窜起,施婳看着茫茫的夜色,手指捏紧了窗棂。
“阿九?”
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施婳仿佛被惊了一跳,醒过神来,她看见了谢翎站在窗前,正朝这边看来。
隔得不太远,她清晰地看见了少年蹙起的眉头,谢翎回转身去,不多时便有门打开的动静,他手里端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走到了施婳的窗前,伸手握住她捏紧了窗棂的手指,入手冰凉,他皱起眉头道:“怎么不睡?”
施婳不答,谢翎顿了顿,低声道:“又做噩梦了?”
这些年来,施婳频频做噩梦,他是知道的,想了许多法子也不见效,甚至私下去请教了林老先生和林不泊,有没有什么药方可以治一治,林老先生却道,是心病,汤药治不了的。
是什么心病?
谢翎不知道,施婳也从不与他说,只是每回噩梦醒后,她便独自站在窗前,清清醒醒地站上一宿,那噩梦像是挥之不去的鬼魅,无时无刻不缠着施婳,令她不得安眠。
谢翎心中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厌恶这样的自己,甚至是痛恨。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施婳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