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随身带的酥饼,就着水囊喝了口水,腹中甚满,思安站起来欲消上一消,侧身望见有人牵着马从另一头进了树林,马上还坐着个人,虽然背对着,思安一眼就认出那是温行的长子温睿。
牵马的人恰在这时候看了眼旁边的树梢,半张脸转过来,有些眼熟。思安暗忖,将那面容在脑子了转了转。
那分明是个内侍,常在奉成一和苏永吉身边差遣的,思安还有些印象。
温睿骑在马上由着人牵着走,身子似乎有些晃,与骑着马晃起来不同,仿佛在向后倒,那内侍走着走着还要抬手扶一扶他的背。
思安倒吸一口气。
早间温行与人出去打猎,走的时候思安还在被窝里,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思安醒来的时候阿禄才告知,温行邀其他几位节度使一同出去了。温行的住所应当只有他的家眷在,几位娘子方才在外面见过,温睿并没有与她们同行。
温行的儿子怎会无故就和一个内侍在一处,平日内侍只侍奉思安而已,并不需要侍奉其他官员家眷。
思安久居宫中,从前见过听过许多旧事,老皇帝的后宫里妃子多,争宠的法子更多,你攻我伐累及幼儿,神不知鬼不觉,不知有多少思安的兄弟姐妹没能平安长大。小时候母亲还常拿这些当事典说给他听,要他一定多小心,即使无宠也要防着。
山间湿冷的风一吹,思安打了个冷战。
阿禄离得有些远,此时若开口叫,另一边的人也听得到,若发现他们倒没什么要紧,只怕一时急起来拍马走了追不上,或又有什么意外,眼看内侍就要引马没入林中,思安咬咬牙,丢开水囊追了过去。
因怕马声被发觉,思安并没有上马,猫着腰快步朝他们远去的方向疾走。阿禄扑了一身泥汗仍然逮不到狐狸,拍了拍裤腿回头,铺了褥子的石头空荡荡,只有两匹马还在低头吃草。
林子里光线阴暗,思安怕被发觉,也不跟得太近,一开始心里急,走了一段才觉自己有些太鲁莽,如果对方真下了狠心要做什么,他一个人又能怎么办,不是怕别的,只怕会伤了温睿。
而且没走多久他就迷路了,莫说温睿的踪迹,他连自己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树木枝丫繁茂,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步子落地听不到声响也见不到蹄印,七拐八拐转了几圈,思安急的额上冒汗,还不慎被树桩绊了一跤。
正着急,耳边飘过泠泠水声。思安心想总在林子里转也不是办法,若找不着,不如出去叫人来找,宫苑都是临水而建,虽现在不知方向,若找到水沿着水走应该能很快找到人。
于是寻着水声去,果然很快又来到林子边缘,眼前一片豁然,外面的天光明亮,与林中阴暗截然不同。
但耳边的水声有些奇怪,仿佛并不只水流的声音,还有挣扎在水上扑腾的声音。
思安的心提了起来。
林边一带小河奔流,应当是行宫附近那条河流上游,水从高处来,比行宫一带急得多,河中有些许乱石突起,之前看见的内侍就站在其中一块几步见方石台上,并没有看到马匹,也没有看到温睿,思安快步走近。
那内侍弯着腰,手中似乎正把一个人往水里摁。
思安想也没想跳入水中。正直春季,河水冰冷刺骨,很快没过思安的膝盖,思安扶着石头淌过去。
“你快住手,要干什么!”
内侍听到人声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圣人,更是大骇,不觉松了手劲,水里的人冒出头来,正是温睿。
思安趁他呆住手脚并用也爬上石台,拉住他。
“你要干什么!”
内侍眸光一闪,甩开思安,狠狠把温睿的头往水里压。
思安用尽全力抱住他往后拖。
“你快住手,住手!”
温睿在水里猛烈挣扎,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内侍道:“圣人快松开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若是平时,温睿那能猎得到小豹子的体魄,就算年岁还小,也不会轻易被人困在水里,如今却似有些迷糊了,有气无力也不知要趁乱爬上来,思安怕他多半是被下了药,久浸水中更危险。
于是更奋力去拦内侍的手。
“快住手,你伤了他,他阿父焉能放过你。”
内侍目露凶光,道:“圣人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便不要再拦着奴。”
思安的手抖了抖,还是没有松开,道:“不过是个小郎,你杀了他又有什么用?”
内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道:“要怪只怪他有个作乱臣的阿父,将来怕也要生成贼子。温行之心世人皆知,他要谋俞氏的江山,奴就杀他的儿子,奴的一片苦心为的是大景也为圣人,圣人快松开。”
思安道:“你们糊涂,温行又不单这一个儿子,手上还有兵将,你杀了他儿子又能把他怎么样。”何况这世上何止温行要谋江山。
内侍恨恨盯着思安,道:“圣人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保得江山永固,本就该无所不用其极,对付温行这等狗贼,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圣人不思存江山之志,为何要帮着贼人来阻挠。请圣人退避,奴很快就能结果了这个小贼。”
内侍与思安扭在一处的间隙,温睿似乎稍恢复了些神志,扒住石台往上,然还是乏力,只勉强稳住身子,内侍看见用脚踢开他的手,温睿闷哼了一声。
有个念头很快在脑海闪过,可是抓不住,像被这一声惊醒,思安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