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行、不行了……”
忽而腰间一紧,缚在温行身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被松脱了,手臂铁钳一样横过来。
温行脸上浮出危险又勾人的笑意,随手扯开头上的发冠丢到地上,阴着声道:“所以,还是换我来吧。”
健壮的身躯维持禁锢的姿势将他压倒,铺天盖地袭来,思安心里害怕又期待,深吸一口气。
猛然睁开眼,一瞬间还闹不清身在何处,思安喘了许久才确定自己的确仍身在福宁殿的睡榻上,肩膀半滑下的丝被还是迷糊前胡乱扯来搭在身上的,那种沉重喘不过气的感觉来自自己紧紧捂住在心口的双手,身下某两处都有些尴尬,腻腻的很不自在。思安抱着被子磨蹭翻个身,一拳打在床褥里,捂着脸闷叫道:“姓温的!”
外面指挥宫女们打扫的纤云忽然听到声音唬得一跳,又听到思安嘴里念的,心下纳罕。
她也愁的,伺候思安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与温行这样,两人置气,言语不合是小,只怕心生不合。这些天纤云也算看出些苗头来,虽然阿禄总说只要郎主肯服软说两句好话,陛下没有不依的,但关键就在郎主这里,纤云总觉得,他家郎主心里要犟这口气,不是服不服软一两句话就能通圆的,陛下显然不想与郎主在言语上多争执,但僵持不下,于是也只能这么先各自处着。
可两人一直不见面,怎不叫人担心,俗说见面三分情,常见面,果真什么不合扯掰扯掰着便化碎揉没了,总不见面,再热的心也会渐渐变冷,到时候本没什么却因久不见愈加缠乱难解,隔阂就这样产生了。
何况眼下垂拱殿那姓常的小郎君指不定怎么想着见缝插针,即使阿禄死守从中作梗,也恐两人相隔不见久则生变。
纤云暗自期盼两人或谁忽然想开赶紧解了此结,等着等着,垂拱殿又传来一个让她更担忧的消息。
陛下不日将摆驾金明池督观水军操演,而那个姓常的小郎君特得恩典随驾,福宁殿却一个旨意都没有接到。
帕子都要被纤云扯出絮了,陛下先前明明说要带郎主去金明池散心的,何以到如今却像忘记这事,难道果真要将郎主冷落于宫廷。天晓得君恩冷落对郎主对整个福宁殿将多么危险。
垂拱殿里,常修予接到伴驾的旨意也恍如梦幻地不敢相信。他曾听见嘴碎的小宫女谈论过一两句,每年陛下游幸金明池御园,福宁殿里那人都会伴驾。
宫人们似乎对身份低微的自己怀着一种冷漠,上至大内总管,下至干杂活儿的内侍。他们没有将轻视和疏远摆在脸上,甚至侍奉起来都是周到细致的,说话也滴水不漏,但这种疏淡却渗透在他周围,无意的眼神,或者某个动作语调。
那个嘴碎的小宫女也看不起他,她说:“又能多了不得,过不了几天陛下还是会回……”后半句被其他年纪稍大的女官打断。
话没说完,意思却再清楚不过,他们都觉得他不过是昙花一现,比不上福宁殿里那个人。
可是现在他接到了伴驾的旨意,而福宁殿里——常修予今日专门悄悄留意过——一点动静也没有。梗在胸口多日的浊气似乎终于可以长舒消散,常修予雀跃不已,想马上看看那些平时连眼色都不屑给他的人听说以后是什么神色,最想见到的还是陛下。
他想,既得了旨意,应该马上去谢恩才对。常修予脚步轻快地进到垂拱殿大殿,值守的宫人都在,御座上却空空无人,转到西面一排书架后,终于听到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
“怎会睡不好,太医怎么说,安神药一类不要乱给他吃……不过若实在不行,略开一二副也使得,别吃出瘾。”
声音还是那样威严沉肃,话里溢满关切之意,似乎并不是常修予所知的那个皇帝。
常修予步下一顿。
一个声音并不熟悉的内侍道:“太医瞧过了,说是内火虚旺忧思过尤所致。”
里头低声轻笑,仿佛听到一件多么有趣的事,继而叹道:“小东西啊。”不尽亲昵。
常修予根本想象不到里面的人此刻到底何种神情,他没有见过,凭他平日所见也猜不出。
温行道:“今日膳食都用了什么?”
那内侍一一回答,连一整日喝了什么茶浆每一种喝了多少,用了多少块什么点心都细数出来。
却听温行道:“厨下不用心,往日午后不都上三样面点,怎么今天没有。”
内侍忙道:“并不敢不用心,郎主这两日午后睡得长,因叫撤去了。”
“便是睡得长,醒来难道不知饿么,怕到时候想要又懒得开口,难道就叫饿着,还说不是不用心。朕不在,你们眼里心里恐怕都不在这上头?”语气陡然森冷起来。
内侍噗通跪下,道:“奴等万万不敢不敬郎主。”接着是一串咚咚磕头声。
片刻,温行才道:“回去都机灵些,朕日后再与你们算。”
内侍连连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