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熬夜。”宗三在一旁不赞同的摇摇头,“那对身体不好的。”
“做什么事都要适度。”江雪说,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令人迅速冷静安稳下来,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安静,沉稳,令人安心。
……不,也是有例外的。
用手肘支撑着身体实在有些累,时也干脆又趴回了床垫上,半梦半醒的大脑沉进了模糊不清的过去,藏在记忆之海深处的点点滴滴被久违的翻出,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并不算久远的时间,连记忆的胶片都没有变成灰白,甚至连江雪浑身沾满的鲜血都鲜明可见。
他以一人之力压制了三日月和小狐丸,愤怒和焦躁压抑成了极度疯狂之下的冷静,时也清楚的记得江雪那拼命的打法,他甚至用肋骨夹住了三日月穿透了他身体的刀锋,然后一刀切进小狐丸的胸膛。
若不是明石突然发起袭击,江雪他们差一点就阻止了三日月的监禁计划。
时也被圈禁在中庭之后,依稀从一期一振和明石的口中得到了几分江雪的消息,听说他仿佛伤得很重,在没有审神者手入的情况下差点碎刀,几乎在修复池里躺到政府和溯行军大战的时候。
这一切,若不是时也在极偶然的情况下是不会知道半分的。
无论是江雪,或是宗三,甚至是抓着他的手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小夜,都没有跟他提过只字片语。
想到这里,时也的意识也彻底的清醒了,他撑着手臂坐起来,抱着被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时也眼里,他们不过是几月不见,而在他们眼中,时间怕是已经久远到连自己的记忆都灰白了吧。
他们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边,流速不同的水流冲刷着那些记忆的石块。他们那边的石块已经被时间和水磨去了棱角,圆润又暗淡,而他自己这边却仍旧鲜明的仿佛昨日重现,硌得他心口发疼。
时也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所幸宗三开口为他解了围,“您不必有所困扰,我们聚集起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意愿罢了,是完完全全由自己的意愿所决定的,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时也听懂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大的困惑,他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执着于此呢?”这个问题橫梗在他的心里很久了,此刻他又问出一句问过小夜的话来,“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宗三愣了愣,连带着江雪和小夜一直保持不变的动作都有所改变,这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他们敏锐的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挽留时也的一个绝好机会。
思及此,宗三开口说话不由得更为谨慎了。
“自由固然美好,但我们作为脱离了寿命时间限制的付丧神,难免更在意一些其他的东西。”宗三缓缓道来,将这些年积攒在心头的果实剥开坚硬的壳,向他所珍视的主人毫无保留的展示里面香甜四溢的柔软果r_ou_,“在政府的时候,即使付丧神和审神者之间的契约关系并不紧密,但仍有无数付丧神愿意为他们刚刚相处不久的主人奉上忠诚,能让他们拼上性命去保护主人的原因不外乎一个。是审神者注入的饱含感情与信念的灵力使我们这些冰冷的刀剑凶器长出了手和脚,拥有了真正的思维,能够随意走动,能跑能跳,甚至能亲自上阵杀敌。审神者使我们拥有了感情,我们也会在和审神者相处的过程中逐渐的去消化,去学习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思维和情感。”
说到这里,宗三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曾经遇到了并不合适的主人,学习到了并不美好的情感,我们一直以为这辈子差不多也就这样了,或许运气好点能够作为一把真正的刀剑战死沙场,可以说,那段晦暗的回忆里的生活是无望的。”见时也不由的流露出的动容之色,宗三笑了笑,“直到,我们遇见了您。”
“您是纯白的,是无色的,是无味的,或许别的付丧神会感到无趣,但那才是那时候的我们最需要的。而最重要的是,即使您流露出的感情很少,但都是最真实的。”
“我们学到了很多,并且至今仍旧无法放下。”
宗三温柔的目光抚过他珍视的主人,真心诚意的说出了剖开心扉的话。
“比起自由,我们更在乎您。”
宗三说这话的时候,在场的几位付丧神的眼神柔软极了,无论是冷淡如水的江雪,还是克己守礼的药研,此刻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几分内心最真实最满溢的情感。
在那些无望的日子里啊,时也的出现就像打开了一篇小小的天窗,为这个密不透风的囚笼里放进来了一束小小的微光,并不明亮,也不温暖,但这就像暴风雨的大海尽头的那盏细小的灯塔,明明灭灭,闪闪烁烁,无穷无尽,没有终焉,但却一直顽强坚定的存在。
宗三微微的弯起了眉眼,注视着时也震惊又感动的神情,心满意足的放开了一直捻着衣袍的手指。
他隐瞒了一点不算秘密的秘密。审神者和付丧神们之间的契约确实并不密切,但他们是个例。
当时也将蕴含了自身灵与r_ou_的核心从胸中剖出的时候,当他们日以继夜的浸泡在满溢着时也鲜血和灵魂的空气中的时候,当他们被那份无形的指引从无尽的时空中再次寻找到时也的时候,他们就不可能再分开了。
以灵魂和血r_ou_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