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扬,叔叔!”江昊两条胖胖的小短腿跑得飞快,一下子就到叶孝铭跟前,“叔叔,你病好了吗?胖了吗?”江昊踮着脚,热乎乎的小手扒开叶孝铭的围巾,一边摸摸他的脸,一边摇头晃脑地说,“叔叔都没胖,肯定是肚子里有虫虫,要吃糖。”
郑芸走得慢,转过竹林看见儿子正在弄一个坐轮椅的人,赶紧跑过去一边道歉,一边把儿子拉开。“昊昊,怎么这么没礼貌,快跟爷爷道歉!”
“妈妈,不是爷爷,是叔叔!”江昊纠正妈妈。
“啊?”郑芸又看了叶孝铭一眼,尴尬地忙说对不起。
“没关系。”叶孝铭淡淡地回了句,就调转轮椅方向,往旁边去。
郑芸觉得看走眼不能怪自己,任谁第一眼看见一个戴着毛线帽,围着长围巾,穿着厚大衣,又坐在电动轮椅上,还枕着头枕的人会以为是年轻人呢,小区里这样的不都是老年人吗?郑芸偷偷瞄一旁的男人,真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天天跟昊昊一起从幼儿园出来的叶书扬小朋友的爸爸。刚才男人那淡漠的语气和眼镜后面冰冷的眼神都让郑芸觉得冷,她下意识地拉了拉装饰用的围巾,不明白这样一个人,儿子昊昊怎么会跟他那么熟,甚至是亲近。
叶书扬玩了一会儿,就去拿轮椅背包里的水杯给叶孝铭喝水。郑芸正要感叹这孩子真懂事时,就看见儿子昊昊也跑过去,一边给轮椅上的男人捏胳膊捏腿,一边撒娇道:“叔叔,等爸爸回来,我们去游乐园吧,好久没去了!我想吃,扬扬你要吃什么?”
“爸爸,我能吃冰淇淋吗?”叶书扬把水杯收起来,和江昊一人一边给叶孝铭捏腿,满脸期待地看着爸爸。
郑芸看傻了眼,她跟儿子相处这几天,儿子都没主动跟她要过什么,她要给买玩具,他也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不要,等拿到手了还会很乖巧地说谢谢。她也知道可能是自己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儿子跟她陌生才这样,可现在一对比,她真接受不了,自己好歹是妈妈,怎么就比不上同学的爸爸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儿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同学的爸爸那么好,难道是那男人骗小孩?这想法马上被她自己推翻。可是如果说男人经常带两个小孩出去玩,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瘫痪程度很厉害。
“昊昊,江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呀?”叶书扬问。
“奶奶说过两天就回来了。”江昊已经把妈妈忘了,“叔叔,我还想看电影,有好看的动画片哦,我们班有小朋友看过了。是吧,扬扬。”
“你爸爸回来可能会很忙,没时间,到时再说吧。”叶孝铭余光扫向江昊妈妈。
“只要叔叔开口,爸爸再忙都有空。”江昊早就看透他爸爸了,“去嘛,叔叔,去嘛!”
“可以叫你爸爸妈妈带你去呀!”叶孝铭说着违心的话。
“啊!”江昊愣了一下,在他记忆里就没有爸爸妈妈一起带他出去玩的时候,所以他从没这么想过。“还是跟叔叔和扬扬去吧。”江昊觉得这样比较有保障。
郑芸算是听明白了,看来江奕峰经常带儿子和轮椅男人父子一起出去,难怪昊昊和他们这么亲密。
“书扬爸爸是吧,刚真是对不起。”郑芸走过去,很客气地说,“不知道你和奕峰这么熟,等他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好。扬扬,跟昊昊和阿姨再见,该回家了。”叶孝铭跟郑芸轻点了下头,转过轮椅离开。
郑芸敏锐地感到这个男人排斥她,和孩子在一起时明明很和蔼可亲,一跟她说话就冷得像冰。她牵着儿子的手,问了不少男人的事,儿子越说她越觉得男人和江奕峰的关系非同一般。
郑芸想问问何老师关于轮椅男人跟江奕峰的关系,又怕人家笑话她心眼小,猜疑心重,但心里不好的预感怎么也消不了。夜里,她躺在江奕峰的床上辗转反侧,最后起来坐到飘窗上,看着窗外点点灯光与星光。
叶孝铭也没睡,满脑子都是江昊妈妈和江奕峰在一起的幻像。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叶孝铭的眼光多锐利,不得不承认江昊妈妈是个不错的女人,有足够的资本拥有江奕峰这种出色的男人。如果说之前叶孝铭还笃定江奕峰会再来找他,现在他不确定了。面对这样的女人,又是孩子妈,是个正常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每一个和江奕峰在一起的时刻就像定格在胶片上的画面,不断地在叶孝铭的脑海里闪烁,慢慢的,他的思维越来越停滞不前,身上有感知没感知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呐喊着,血液里每一个细胞叫嚣着冲进心脏,脑子里每一根神经都在鞭笞着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意志。疼,疼,疼!比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还疼十倍百倍的痛冲击着他的肉##体,他的精神,他的灵魂。
一生只有一次,用生命去歌唱。叶孝铭也曾想如此去爱,可惜他太现实,太理智,所以他错过了。就像被上帝抛弃的孩子,他在黑暗的世界再也找寻不到指引前进的那一点光亮。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狄金森的诗就是叶孝铭现在的写照。没有江奕峰,没有爱过,他不会知道爱的滋味,爱过了,就再也回不去,再也不回去原来平淡的人生。
黑夜里,叶孝铭咆哮着,像牢笼里的困兽,挣扎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