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会儿希望记名弟子把清冥挤下去,一会儿烦恼自己落选,恼得将药铺的账本甩在地上。
今日恰逢廿五,药铺掌柜上山来的日子。然而这都下午了,人还没来,他急得踱来踱去,忍不住又叫道:“丹成?丹成!”
丹成急急忙忙推门,却被他揪住头发来回拉扯,吼道:“不是早就说过,让你每次进来都低着头吗?这么丑还仰头,是想吓死你师父?!”
金玉药铺掌柜姗姗来迟,与引路弟子进门,便撞上清寂踢打丹成的一幕。两人都不敢吱声,等到清寂出够了气,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丹成忍着痛将房门关上,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走回房间。
清寂脾气暴躁,听不得响声,丹成房里布置简陋,甚至比不上守卫弟子。
他在床沿上呆坐一会儿,拿出一盒快用完的药膏,凑到铜镜前,小心地将药膏涂在伤疤上。
铜镜捡来时已经破了,只有巴掌大的一片。他涂完药膏,铜镜上却有人影闪动。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丹成一动不动坐着,对他摇头。那手犹豫一阵,松开了他。
丹成转头,仰视着玄晏。玄晏与之回望,眼里有些许讶异。
这孩子的轮廓他记得清楚,是药铺里拖着清寂的小童。怎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
“你记得药铺?”“我记得药铺的事。”
两人一同开口。玄晏示意他先说。丹成道:“你如何进来的?”
玄晏挑眉:“原先是进不来的。”后来有引路弟子带凡人进来,他意识到自己太过着急,竟没发现是再普通不过的障眼法,便沿着他们的路线进来,一路摸到这里。
丹成问他:“你为何要进来?向师父寻仇?”
玄晏一怔。丹成又道:“你只是记名弟子,打不过。”
“若我能呢?”
“帮我。”
玄晏笑了:“你是他的徒弟,如何帮我?况且我如何信你?”
丹成亦笑了。
他不知道丹成有何打算,忽然叫道:“走水啦!”
这一叫,清寂那边立时喧腾了。玄晏抽身欲走,丹成却拉着他,指了指唯一可蔽身的床底。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玄晏刚刚藏好,放缓呼吸,清寂便匆匆忙忙地撞开了门。
一朝被蛇咬,他现在听见走水便害怕。
清寂环顾一周,皱眉:“火呢?”
丹成怯怯地退了两步。
“我瞎叫的……”
清寂暴怒,上手要打,忽然迟疑道:“不对,你没胆子瞎叫。谁教你的?嗯?”
丹成被他揪着衣领,弱声道:“师父,你的账本还在书房……”
清寂猛地回头,看见引路弟子和掌柜急急忙忙跟过来。面对清寂的质疑,掌柜叫苦连天:“道长,小的哪有这个胆子!赔上小的八辈祖宗也不敢哪!小的要是说谎就天打雷劈!”又转向丹成:“小道长,小的哪里得罪了你,要这样栽赃小的?”
在引路弟子面前失了面子,清寂更是暴怒,一脚将丹成踢到墙上,上前就打。
掌柜和引路弟子看得心惊肉跳,却不敢劝,蹑手蹑脚走出去了。
玄晏在床底咬牙。
清寂的拳打脚踢,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么小的孩子,清寂怎么下得去手!
丹成趴在地上,怯怯地朝他这边抬眼,眼神却狠戾无比,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信我。
等到清寂撒完气,带着掌柜两人扬长而去。玄晏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不会回来,这才爬出床底,去看丹成的伤势。
一天挨了两顿打,丹成有些熬不住,坐在墙脚不动,只抬着眼,定定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