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斯回头看了他一眼，这次达维克确认他真的是在笑了。

“好啊，”法师回答道，“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因为白天都醒着，晚上不露营也不用负责守夜，卓尔在车厢里度过了相当惬意的一个晚上。到醒来才明白法师那句话的意思。

和第一天一样，不适应这个时间起床的他是被菲利斯叫醒的。法师在催促，卓尔没多想就跳下地来，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昨晚他们是在一颗古树下停车休息的，但现在他却身处在一处断崖附近。法师今天换回了自己的长袍，站在崖边，手拢在袖子里张望着。达维克不明白他在观察什么——天空y-in云密布，呈现出灰黑色，只从这里往下看去，以卓尔的视力也只能隐约看见远处连绵山脉的黑色轮廓。

“在找东西？”

法师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招手示意他过来。达维克莫名其妙地跟了过去。天有些冷，菲利斯的衣服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水汽，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闭上眼睛，数到十。”法师说道。

达维克耸耸肩，决定照办。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惊恐地发现远处黑色的山脉被镶上了一层白边。厚厚的云层中也有一点微光透了出来。

卓尔抬脚就想离开。

“别动。”菲利斯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达维克当然不打算服从，然而菲利斯的准备比他充分得多——不知道法术是因那句话，或是那个动作而生效，但总而言之，卓尔发现自己确实动不了了。

“我自己也几乎没有看过日出，听说这个地方很美。”

你知道个屁。达维克几乎要在内心怒吼起来。他现在浑身僵硬，毫无办法地等待着“阳光撒在头顶上”的那一刻——就像卓尔语里最恶毒的诅咒所说的那样。

“达维克，”法师忽然用可以称得上温柔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没什么可怕的。”

他主母的法师，他主母的附魔学派。达维克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真的完全不害怕了。感情不自然地被抽离，留下的空缺暂时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填补，他一时间竟然也没想到应该做什么。他并不想冒险闭眼：咫尺之遥就是悬崖，或许一看不见就会失去平衡。最后只能盯着脚下逐渐清晰的大地发愣。

稍近的地方是村庄和农田，再远处则是连绵的荒野。有些地方还堆着一个冬季的白色，有些地方则已经冰消雪融，在大片的褐色之间，点缀着隐约的绿色。

卓尔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地表生物眼中的“美”，但这和几乎只有黑、红与灰的幽暗地域相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头顶的威胁，直到光线越过重重阻碍，刺入他眼中为止。

几分钟以后，他终于得以摆脱控制，回到车厢继续享受黑暗。达维克虚弱地蜷缩在角落里，过了一阵才想起来菲利斯还在旁边。

“还有别的容易得多的办法能杀了我。”因为法术的缘故，感情还没有回来，这让他有足够的理智心平气和地交谈。同时也逐渐意识到法师并不是想杀他，只是在训练他而已。

“塞尔是个非常炎热的地方，”菲利斯沉静地回答道，“而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你慢慢适应。”

“哈……我敢打赌你在魔索布莱城里会是个水平绝佳的教官。”

“曾经，”菲利斯耸了耸肩，“有人把我带到池塘边上推了下去，还让我保持冷静，一直到能自己浮起来游到对面上岸为止。”

“而你过后带着投石索去感谢他让你学会了游泳？”

“我父亲，”法师抱起手臂，“一个红袍法师，我那时候可打不过他。”

“现在呢？”达维克捕捉到了句子里的过去时。

“他被人谋杀了。”菲利斯简单地回答道。

他没有附加任何细节，不过达维克看见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胸口的旧伤上擦过。

卓尔沉默了一阵，思考着应该说什么。但在他来得及回应之前，法师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车厢门打开，关上，几秒钟以后又被打开。达维克半撑起身体，想看菲利斯在搞什么花样，结果刚坐起来，法师的手指已经贴了过来，将一小块东西塞进他嘴里。

“差点忘了——魔索布莱城的教官，会给奖励吗？”

达维克含着那块蜂巢蜜，看着菲利斯慢条斯理地重新关好施法材料袋。

“告诉我你没把这东西和蜘蛛蝗虫或者什么动物粪便放在一起？”

“你猜？”菲利斯对他甜甜地笑了笑，然后再度关上了车厢门。

第13章

达维克逐渐意识到菲利斯是对的。强烈的光线对卓尔身体造成的伤害并不大，j-i,ng神上的恐惧才是致命的。经历过那次日出以后，即使没有法术的帮助，他也能在阳光下保持理智了。

他们的马车沿着大路一路向东南而行，很快到达了巨龙海岸，然后在西门港停下来采购一些东西。在港口的那几天，借助斗篷和易容术的帮助，达维克几乎已经能和地表人类一样行动自如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菲利斯没有选择船只来作为他们横跨坠星之海的工具。这座贸易港提供钱能买到的所有服务，其中也包括秘密而危险的旅行方式。于是，当天早上他们还在西门港某座狭窄的小屋里和一个狗头人术士讨价还价，黄昏的时候却已经站在了提万特罗司省的边境线上。

即使已到黄昏，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