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家可归的下修贫民被统统拒于墙外,万里城防,防鬼,也防人。于是墙内海晏河清,墙外尸横遍野,薛正雍多次与上修界交涉,未果。当年在彩蝶镇死生之巅弟子洒下的热血,尽付东流。
岁末,隐于山中清修的墨燃接到伯父书信,得知蜀中大乱,重入红尘。
楚晚宁闭关第四年。
墨燃与薛蒙并肩作战,死生之巅二位公子率诸人于下修界横扫魑魅,荡平恶寇。最终于彩蝶镇故地挑起巅峰对决,薛子明剿杀妖邪千余,驱鬼百计,墨微雨重补天裂,以一己之力封印邪煞。
此一役后,上修界撤去城防,允准下修界百姓入关。
薛蒙墨燃则名声大噪,前者凤凰之雏威望无人可及,后者因补天裂时,结界之术与楚晚宁极似,故被世人皆称为“墨宗师”。
白云苍狗,转眼岁月蹉跎。
自灵山一战后,薛蒙虽得美名,却不似少年时那般沾沾自喜、极易自满,只要无事,他便在竹林里勤修参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即便偶有生病,也绝不停歇。
他记着师尊的话,即使没有神武在手,天之骄子依旧是天之骄子,只是要付出更多的血汗,他不再天生优渥,但勤终能补拙。
有时候他施展完一套刀法,轻盈飘逸地自竹林端落下,在穿林透叶的阳光中,他侧过头去,偶尔会觉得眼前一恍,似乎看到那个坐在岩石上,吹奏着树叶的小小身影。
这让他不由地又想起那天,身形变小了的楚晚宁在林中看他练刀,曲声悠扬,指点他何时当急,何时当缓。
薛蒙偏着头细细回忆,那曲音仿佛就在耳边。
于是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再睁开时见一片枯竹飘然而落,他眸底蓦地刀光一闪,龙吟嗡鸣,刀影张弛有度,起势时亟亟如潮鸣电掣,收势处漫漫似飞雪连天。
待龙城撤回,他站直身子,那枯叶已被削成千丝万缕,无声落于靴边。
低头时,好像还是面容稚嫩,沉不住气的少年郎。
再抬眼,眉羽挺拔,目光清冽却稳重,像是湍急的溪流终于奔腾着归入湖海,变得平和广阔。
五年了。
薛蒙擎着刀,拿一块白布擦拭着霜刃,正欲收刀回鞘,忽听得远处一阵急促脚步声,有弟子冲过来,嘴里不住喊着:“少主!少主!”
“怎么了?”薛蒙皱了皱眉头,“慌慌张张的,一点仪态没有。什么事情?”
“红莲水榭——”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膛红彤彤的,大口喘着,“怀罪、怀罪大师走了!玉、玉衡长老——醒,醒了!!”
“当啷”一声,百战之兵龙城竟被主人失手掉落在地。
薛蒙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随即又立刻涨的通红,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兵刃都不记得捡,就飞似的奔向死生之巅南峰,中途还差点被石头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师尊!!师尊!!!”
刚刚还教训别人一点仪态都没有的薛子明,自己的仪态在眨眼间掉的连半点渣子都不剩了。
跑到红莲水榭外头,还没进主厅大门,就看到薛正雍大步从里头走出来,见到儿子和拼命三郎似的往里面去,薛正雍笑容满面地揽住他。
薛蒙急死了:“爹爹!”
“好好好,知道你想见玉衡。”薛正雍笑道,“但他刚复苏,j-i,ng力不足,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你总不好意思打搅你师尊休息。”
薛蒙一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但是五年的时光实在太难捱了,他有好多话想跟师尊说,想现在就扑过去告诉师尊自己拿了灵山大会的第一名,想告诉师尊自己镇压了百鬼作祟,自己……
“要懂事。”
“……”懂事两个字就像蛇的七寸,捏住了,薛蒙也就服帖了。他几乎是长长叹了口气,脚步虽停了下来,脖子却往前伸了伸,似乎这样就能掠过体魄魁梧的父亲,虚掩着的房门,径直看到榻上卧着的人。
薛蒙抿抿嘴唇,有些不甘心:“我就,就进去看师尊一眼,我不说话。”
“我还能不知道你?一高兴就大喊大叫的。”薛正雍瞪了他一眼,“灵山大会获胜回来,外人面前倒是一副高冷架子,回到家里嚷嚷了四五天,见人就讲你是怎么把南宫驷从妖狼背上踹落的,如今连孟婆堂的李婶都能背出你讲的原话。你说你不吭声,谁信?”
“……好的吧。”
薛蒙蔫蔫的。
“父亲教训的是。”
“那是,你爹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薛蒙撇撇嘴,还是忍不住好奇:“爹,师尊怎么样?”
“挺好的,怀罪大师连摘心柳留下的余毒都给他拔除了。”
“啊,那就是说师尊今后不会再变成小师弟了?”
“哈哈,不会了。”
薛蒙挠了挠头,想到再也见不着夏司逆了,竟隐约觉得可惜。
“那,那其他也都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别担心啦,没有,真要说有,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睡了五年后,脸色有些难看。”薛正雍想起楚晚宁的神情,笑了,“幸好他还没有太多气力,不然能拉着我问好多事情。哎,对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薛蒙道:“蒙儿,安排个事儿给你去做。你师尊他与世隔绝了这么久,错过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