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一把抓了抱进怀里。
那胖娃便是陶弘的儿子陶绰之。他原本在各个庭院溜跑,只有伽蓝真心同他耍闹,将他逮住举得老高,当下兴奋得咯咯笑个不住。伽蓝抬头细瞧他,就见他生得唇红齿白好个模样,雪白粉嫩的手里攥着根碧绿竹马,不住摇动。
“长得真像……”伽蓝眉眼含笑,喃喃道。
方才起身瞧热闹的红生靠着楹柱,此时笑问:“像长沙公?”
伽蓝心一跳,怔怔望向他,嗯了一声。
不说长沙公还能说谁?……总不能说,像石韬的独子吧……
——那时他对韬总没好气,当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递进自己手里,也只是皱着眉翻来覆去看了,反问:“还不会说话么?”
“只会叫爹爹妈妈,其他还早呢,”石韬得意一笑,轻轻点着那小娃右耳上的红痣,“瞧,跟个女娃似的,可不可爱?”
“有什么可爱的,只会咿咿呀呀怪叫。”
谁的儿子就跟谁一样……可恶。
“你看,这要是你给我生的,多好?”
“石韬!你恶不恶心!”
他羞忿至极,跳下堂趿了鞋子跑开,石韬大笑着追他,还一路不停哄那孩子叫妈妈。为此他恨了石韬一个月,唬得石韬道歉不迭,从此秦王府庭院深深,自己再没见过那孩子。
也不知当年那白雪团似的娃娃,现在如何了……
陶绰之不知伽蓝怔忡,只攀在他肩上乱嚷,“我要找爹爹,抱我去找爹爹。”
伽蓝便笑着逗他:“你自己去,我可不抱你。”
小孩子哪里肯依,在他怀中乱扑腾,越撒娇伽蓝就越拿乔,最后逗得红生笑骂:“你跟娃娃闹什么劲,快送他过去。”
伽蓝这才笑着领命,抱着陶绰之往陶弘守孝的庭院去。陶老太君的庭院此刻同样在曝晒衣服,不过基本都是陶老太君的遗物,待拾掇出来由陶弘处理,或送或留。
陶弘正摇着羽扇,坐在堂上看婢女们忙碌,发现伽蓝来了,只是笑笑。
伽蓝在堂下请了安,放下陶绰之。就见小娃欢呼一声,丢开竹马颠颠雀跃上堂,扑在父亲身上扭动撒娇。陶弘笑着往后让了让,不改摇扇的悠闲:“怎么跑来这里,爹爹在忙,去你母亲那里吧。”
说着就命一名婢女上前,要将小郎君领走。
陶绰之不干了,屁股一蹲赖着不走,眼见就要哭闹,陶弘便摇着扇子哄道:“乖,去吧,晚上再来,爹爹带你守七夕。”
陶绰之人小鬼大,深知父亲喜欢自己乖巧,当下便拖着竹马乖乖跟婢女离开,一心只盼晚上。伽蓝一个外人在堂下看了都觉心酸,忍不住在陶绰之走后逾矩插言:“王爷对小郎君未免冷淡了点。”
陶弘眉毛一动,摇扇浅笑:“你倒是照顾得小犬挺好,我府中就差你这样周全的僮仆。”
这笑语绵里藏针,刺得伽蓝赶紧伏地请罪:“王爷恕罪,是小人多嘴了。”
“爱护幼孺,何罪之有,”陶弘执扇掩面,笑眄堂下伽蓝,“你退下吧,回去对红生说,今天七夕,晚上我请他一同守夜。”
七夕之俗,是夜女子乞巧,男子守夜。陶弘因守孝不得于家眷相聚,红生作客相陪自是应该。既然受邀,这七夕之会便推辞不得,傍晚红生便沐浴更衣,一身齐整的往陶老太君庭院去。伽蓝跟在一旁搀扶他,晚风习习,将二人身上的沐膏香味融在一起,红生身上馥郁的兰泽香被伽蓝身上微微辛辣的皂角味一撞,平空便使他步履间添了些惶惑的酥软。
于是胳膊上的触碰变得无比敏感,红生又不自在起来,心跳快得让脸发烫——只要二人不说话,气氛就总是这样尴尬暧昧——其实这又关伽蓝什么事呢?是他自己从偷窥哥哥性事那夜,就落下了心病吧!
“爷,今晚若看见银河光耀五色,您要许什么愿?”伽蓝打破沉默,蓦然发问。
红生一愣,抬眼看着伽蓝的笑脸,竟是回答不来:“许什么愿呢?我还没想好……”
“那您可得早点准备好,免得到时来不及。”伽蓝低头浅笑,搀扶着红生继续往前走。
二人步入陶弘所在的庭院,来到堂下时,却看见陶弘正在堂上跳白纻舞。孝中作乐乃是禁忌,红生与伽蓝面面相觑,见四周奴婢皆不出声,便也不开口,只在堂下静静看着。
陶弘此时长袖高举,仿那白鹄展翅,翩翩欲飞;而宽松的孝服被衣带收住,细细勒出他腰身一转,宛若游龙;纨素罗袜飒沓而无声,衣袂回风拂乱明烛夜晖。
堂上只有陶绰之一人陪在他身边,正晕陶陶围着父亲乱转,拍掌欢笑。陶弘正含商咀徵清唱道:“人生世间如电过,乐时每少苦日多……”
唱时扬袖拂面,明眸流眄凝停,恰好瞥见红生站在堂下,便慌忙停下与他行礼:“我哄孩子玩呢,才这般胡闹。让你笑话了。”
说罢又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去你母亲那里吧,我要与你叔叔说话。”
陶绰之不干了,搂着陶弘双腿哭闹:“我不要陪娘穿针,我要跟爹爹守夜,爹爹还没说故事给我听呢。”
闹完又可怜巴巴的回望红生,希望好叔叔也能表表态。
红生便赶紧帮腔:“哥哥何必要小郎离去,人多也热闹点。”
陶弘这才罢了,低头对儿子笑嗔:“你这孩子,怎么就爱粘我。”
这时夜色渐浓,奴仆便搬了两张胡床,请陶弘与红生坐在庭中看星。洒扫过的庭院里点着驱蚊蒲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