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间。
病房内再分作两间,一作病人休息,另一为会客室,两边门都紧闭。张秘书一个箭步去敲左边的门。
有人从里把门打开,是个斯文模样的男人。我听张秘书喊曹总,往他看,彼此都礼貌地点了头。
那姓曹的男人往外走,对我让了让,跟张秘书待在外头。我进去,目光扫过周围,除了公共设备,一边长桌上放了两台笔电,大约是张秘书和曹姓男人带来的。
母亲坐在病床边,神情沉沉,反而父亲坐卧病床上,比她脸色好看很多。
看到我来,母亲似喜出望外。
我不理她,只望父亲情形,倒如张秘书话中所讲,无大碍。
“爸。”
父亲皱眉,瞧母亲一眼,才看我,“怎么来了?公司里不用忙?”
我道:“要忙,一会儿回去。”补一句:“是妈打电话通知我。”
父亲默然,说:“你母亲太大惊小怪。”
我看一眼母亲,她神情有动,但未言语。我道:“她也是太担心。我听张秘书说过情况了。”
父亲道:“他们都反应过度。”
我不予置评,只讲:“爸住院做做检查好,当作一个休息的机会也不差。”
父亲眉头微动,但无话。我不知他意思,但亦说不下去,本来和他就没多少父子情深。
我指称花瓶无花不好看,装不见母亲巴望似的眼光,转身出去。
门外,张秘书和曹姓男人仍站过道等待,看我很快出来,都似一愣。我和他们说去买花,就大步出病房。
我站医院大门外抽掉半支烟,才去花店。
花店距医院不远,来时我曾看到,门口有大把的百合、剑兰,亦有娇艳的玫瑰。工读生非常热心介绍,问我探望对象。
我想了想,讲要送一个多年不见怕生疏的长辈。
对方推荐送红月季,好看又大方,于是我捧了一束回去。我乘电梯上病房,在走廊这一端,就见父亲病房门打了开。
出来的人先是张秘书,后头则是一个瘦小的穿套装的女士身影。
该女士当然非是母亲,可于我也不陌生。她姓许,我不晓得名字。两人出来,仍站在原地讲话,都未注意到我。
我想想,转身再进电梯,直接下到一楼。我一时无目的,只有去大厅,因手捧一大束花,惹来不少注意。
之中却有个女性熟面孔,我讶异,对方亦是。
她喊我,一面走近:“程总。”
对方姓范,名月娇,我和她招呼:“范大姐。”
喊声大姐倒非客气,论年纪阅历,范月娇都十足十够份量。以她年纪,早能回归家庭享清福,却忘情工作又兼具实力,所以仍待赵宽宜身边当特助。
我和赵宽宜交情深,范月娇当然知道。不过如今,不晓得赵宽宜让她明了到哪个程度。
我问:“大姐怎么在这里?”
范月娇道:“我陪董事长来探病。”
董事长指得当然是赵宽宜,我怔了一下,这样巧,他也在医院里,不禁问:“谁病了吗?”
范月娇道:“是公司一个老董事,早上心脏病发住院,董事长来探望。但怪我做事粗心,忘了买花,进电梯才想起,所以让董事长先上病房,我出来买。”
我衷心讲:“假如大姐做事粗心,那可没人敢居细心了。”
范月娇笑了笑,就来瞧我手里的花,“程总也来探病吗?”
我点了头。
她又问一句:“我来时没注意花店位置,您这束花去哪里买的?倒是好看。”
我笑了笑,便把花朝她递了递:“大姐先拿去吧,我才买好而已。”
范月娇怔了一下,略有迟疑。
“不要紧,我现在想起来,对方有花粉过敏症。”我道。
范月娇一笑,总算伸手接了去。
“多谢您。”
“不用客气。”我道,一面陪她走到电梯前,按了键:“大姐快上去吧。”
范月娇问:“您呢?到哪一楼病房?”
我微笑,道:“我已上去过,不急着看第二次。”
父亲当然没有花粉过敏症,可我想,花是没必要了。我打消主意,不欲再进到那病房里头,直接上停车场取车。
途中,母亲来电话,那头听来很安静,但似乎仍在医院的一角。她有些埋怨我说走便走,我拿公事推托,很快挂掉电话。
我开车门坐上去,手机又响。
这次,是赵宽宜打的。
我不意外,范月娇必然会告诉他。我很快接起来,听他平静的声音,心中就蓦地安宁。
他问:“在医院里?”
我答:“刚才是,现在准备开车走了。”
赵宽宜那边默了一下,才问:“你来医院探望谁?”
“一个长辈,不太熟的。”我想了想说。
“哦。”
他口气好似不信,我也未想解释,和他言笑别的:“我听大姐说,你是来看公司的一个董事。你这个老板真有心,几乎能算第一时间啊,人家早上住院,你下午就来看。”
赵宽宜淡然曰:“因无事忙,只好来做义务,应付应付。”
我好笑,“你至少也讲,是因为对方德高望重吧。”
赵宽宜回我:“花言巧语动听,但终究谎言。”
我微怔,才笑了一下,心中忽五味杂陈,不由道:“有时出于善意,说点谎至少不伤人。”
那头赵宽宜沉默,片刻听他说:“有道理,至少他生病期间,我会让他这么想。”
我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