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点头,傻傻地任那小少爷将根儿细银链子绕着他脖子打了个圈儿,系好。
如给蹲在门前的小犬,轻巧巧打上了套子,摸摸头说“乖呀”。
窗子外面的微风掠进来,掀起林晓绕在颈窝儿上半湿半干的头发,链子垂下压着条半黑半白的界
线。
那上面一半儿是林晓日日夜夜风吹日晒的奔波,下面一半儿是领口结结实实挡好的简单身家,便
是双龙镇上最厉害的媒婆,也五六句内能拎清楚的。
“好。”小言少爷满意地点点头,坐回桌子边儿上,抿了一口林晓家苦地过头的茶水。
茶壶是林晓从南地带回来的,样子像只地里新熟的南瓜,黄澄澄胖乎乎,牵着粗瓜蔓。盛一点儿热水就能直直爽爽烫手。
林晓就爱它憨憨傻傻的样子,从不在乎它瓷釉多粗,执起来还有些扎手。
小言少爷也爱端详这只壶,因为他觉得这只壶和林晓,多多少少有点儿相似。
不是胖瘦不是大小不是颜色儿。
是了,左看右看都泛着股扎手的糙劲儿,哼。
“这回,送什么?还是盒子?”林晓搓了搓手,问小言少爷。
开门的小娘子,也好久没有见了。
月光下瓷白的皮肤,还有额间小小的花黄。
烛火摇动间,那枚红润的桃子花钿也流转着光线来去。
“嗯。”小言少爷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盯着林晓的眼睛,“这回……是最后一回了。我跟你
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大雨,淋个透湿呀。
雷公电母雨婆乃们好闲好闲,木有事情开什么趴踢嘛,还非要在便道上养鱼咩?
☆、第四章。
从正午太阳挂在当空,林晓就独个儿翘着脚站在村子口,等着言笑少爷了。
热腾腾的阳光从树枝杈里面漏下来,被网出了一地光斑。
照得林晓懒洋洋靠在一棵树干上,咬着棵草,盯着在不远处分着叉儿的小路。
左等右等,嘴里全是草的味道。草是绿色的,是草虫们的汤药,林晓却什么味道也没有尝出来,只是来来去去地消磨时间而已。
“林晓!”重浊模糊的声音飘过来。
林晓不由自主地“哎”了回去。
他伸着脖子看了半天,结果脖领子被狠狠拧住了,勒地好像要降服一匹暴躁的马。
“林晓,咳咳,我找你好久……”林晓低下头来,终于见到那只捉在他衣裳上的手。
一圈一圈的松弛纹路,仿佛雨后软泥被马车撵出来的车辙,结结实实地刻在那只手上。
太有劲儿的手了呀,林晓暗暗地想,“樊婆婆,你还是这么有力气,好身体!”
弓着背的太婆,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刚刚她后脑上银色的小发髻,亮的如同一只陷在水里面的虚幻满月。
“您这回要送什么?”林晓盯着她小小的身体。
“这个。”老婆婆将手里面软绵绵似乎要涨开的包袱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晓。
林晓接过包袱,故意吸吸鼻子,问:“是枣子糕,还是肉卷子?”
“榆钱儿的包子,搁了肉馅儿的。”老婆婆稍稍害了一下羞,接着虚空敲了一下林晓的头,“路上可不许偷吃。”
林晓狠狠点了点头,“嗯!上回您那小孙儿,没等我拿出来,就过来抢呢!”
老婆婆听这一句话,眉开眼笑,晃如菊开。她放了心,半天从袖子里掏出块儿抽了丝的旧帕子,颤巍巍放在手心里面。一角一角仔细地铺开,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好多枚铜钱儿。
老婆婆数了三个出来,递给林晓,“千万别偷吃!”
“好嘞。”林晓痛痛快快收了。
樊婆婆的身影渐渐远了小了,在亮晃晃的太阳地尽头,一只大黑猫一样,缩进了砖瓦檐下小巷的暗影里面。
樊婆婆也被叫做“饭婆婆”,原来是双龙村鼎鼎有名的美厨娘,一手好菜天下无双。
双龙镇双龙村的老人们都说,饭婆婆的汗都是香油,饭婆婆蒸的大米白饭都有滋有味,比珍珠还润泽生光,玲珑剔透,饭婆婆酿的酒,能“咚”一声醉下天上的飞鸟。
双龙镇双龙村的老人们说起饭婆婆的时候,肚子都会不由自主地“咕”叫一下。
好像在召唤那样的好味道。
可惜饭婆婆年纪轻轻就没了夫君,再以后,饭婆婆煮的饭总是缺了一点点儿滋味儿。
少了甜,少了咸。甜都被埋在了黄土下面,咸都流在了眼泪里面。
饭婆婆独自拉拔大了俊俏的儿子,又眼巴巴送着儿子到双龙镇富户家当了上门女婿,再眼巴巴每个月盼着儿子能回来瞅她一眼。
时光流转,岁月就像放了隔夜的陈米饭,又冷又硬,舍不得扔了,只好吞进肚腹里面暖着。
其中多少甘苦,只有自知。
“哎……”林晓捏着手里面三枚铜板,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么快就有生意了,还叹什么气?”
“哈?”
林晓回过头,看看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在树底下,靠在树干上的言笑。
充满了青春的活气。
浓郁的树荫下,他红色的衫子像颗刚刚落下来的果子,意气风发。
林晓不禁低低一笑。
“好晚。”林晓冲他微微一笑,又上前去,伸出根手指抬起他下巴,“早知道该先睡一觉,让你等。”
“哼!”小言少爷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一双黑黑的眼睛气呼呼盯着他。“你敢!”
“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