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转过头看了一眼后宅赵翳卧室所在的方向,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觉得要去把小宁接回来吗?”
桂姨果断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回来了还指不定会遭遇什么。尤其是这几天这个特殊的时间段,赵宁的身体状况又是那个样子。唉,还是…
算了吧。
桂姨一早就知道赵宁感冒发烧,在最开始的时候,大概是白家晚宴的第二天。
赵宁却总是喜欢也习惯用自己的视角去衡量周边的人与这整个世界,掩饰着,小心翼翼着。
这是人类与生俱来因年纪不足所无法抗拒的稚嫩,亦是再多的天分或再细腻的心思都弥补不了的短板。
时间从来都是真实的,纵使真实得有些残酷。阅历不够就是不够,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是啊,算了吧,也怪可怜的。”赵昨低下头,看着笼子里羽翼艳丽、毛光滑亮的‘宝官’,发出了一句叹息似的感慨。
却瞬间湮灭在了雨后清凉的山风中,四散远去,没留下半点尾音。
被授权安置在李广穆那狗窝里的赵宁,还真被那老黑请来的医生一语成谶。
刚过零点,整个人烧成了一团鲜嫩的虾球,这是李广穆有限的认知范围内能找到最恰当的比喻。
冰块、毛巾和喂进去的热水从不间断。
赵宁却丝毫不见好转。
汗涔涔地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我现在在干嘛?已经完完全全烧糊涂的赵宁在不知道哪个次元几维空间里混沌着遨游。
哦,我在喂鱼,天快要下雨了,y-in沉沉的,所以我才喘不过气来。
不对,我现在应该是在书房里练字,刚刚写到哪了…‘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冷’字的最后一点总是写不出自己想要的样子,怎么提笔,怎么着力都不对,收笔也收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烦死了。
不如多练几遍吧。
对了,我身边怎么好像有一个男人?哦,栀子兄不开花直接大变活人了。哇,真吓人,真害怕。
不过也没有池子里的那群锦鲤可怕,天天被圈在那一方浅水里,怨念太重成了j-i,ng。密密麻麻的,像是要把我啃到只剩一副骨架。
赵宁的脑海里在上演各式各样现实和虚幻参半的抽象派故事,所有唯心主义式的妖魔鬼怪都趁着他这场高烧到他梦境里光顾了一遍。
他这边兀自天人交战,而盯着他片刻都不敢放松的李广穆,也被他顺着梦境随口讲出的胡话整得找不着北。
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千古名句,在高烧病人的口中,硬生生含糊成了单调且不押韵的两个单音节——‘七、冷’。
李广穆听不懂那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就单关注了个‘冷’字,下意识地认为身体不断微抖的赵宁是觉得冷了。
纠结不到两秒,他就被心里铺天盖地的心疼给挟持到了床上,连人带被子全搂在怀里。即制止了赵宁不断因不适造成的小幅度扭动,也解决了他说‘冷’的这个问题。
像用尾巴紧紧蜷住金蛋严防死守的巨龙。
没人能抢走他的稀世珍宝。
然后那稀世珍宝又吐出了让他更为晕头转向的一句,“你为什么不开花?”
这句,他完完整整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开花?是想要花吗?李广穆已经在想明天要去给他买什么花了。
连同后半夜的每次喂水在内,赵宁都没有再离开过那个温暖厚重的怀抱。而他通过一整晚的奔跑与对抗,终于把叫嚣着要把他啃个j-i,ng光的锦鲤和那些总也写不完的字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天亮了。
雨也停了。
阳光照耀在某棵被水珠压弯了叶脉的小草上,折s,he出晶莹光华的水珠跳跃而下淋漓破碎,坚韧的细弱植株也重新昂首挺胸,迎风摇曳。
【注:‘含在手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这一类俗语笔者也找不到出处。
‘拣尽寒枝…冷’——苏轼《卜算子》
第61章
赵宁睁开眼的时候,在一片光晕的刺痛中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脸。
所有的理智重新回归大脑,犹如机器重启成功,一众功能模式开始正常c,ao作运转。
那男人还没有醒,他还不需要面对最尴尬的四目相对场面。不过他还是想起了今天是周一,要去学校上课的日子。
算了,先不说浑身酸胀四肢乏力的身体能不能下得了床。课本都还在家里,回去取也大概来不及了。
旷课逃学,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竟然在这种身不由己情况下无师自通地达成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两个男人同床共枕而自己还不着片缕,换个人大概已经直接嚎起来暴走了。
但赵宁的意识里残留了大部分混沌中的外感,滴滴点点,细细碎碎,全是这个男人对他温柔至极的悉心照料。
这些片段再加上自己的推断,随便拼凑一下就能还原出事实本来面貌,不说不差分毫,但大概八九不离十吧。
床头柜上摆着的拆开的药,和那个颜色醒目所以有画面残存在脑海中的水杯,都足以佐证这一切。
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可能程度还不到‘救’这个份上,但确确实实是悉心照顾了一整夜。
应该心怀感激。
世事无常偏偏让他漏掉了李广穆轻而易举破开自己心脏的那句告白,“他是我喜欢的人”。
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