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说,“可惜认识了。”
我又咳了几声,渐渐的晕了过去。
我心情特别迷茫的时候,都爱做梦。
我梦到很多年前,我没有捡到许长随,所以我还是街边的一个混混,没有认识印天涯的许廷游历到那个小镇,救了被人打的半死不活的我,然后我就做了他的小跟班,陪着他从从东边走到南边,从微风走到暴雨,从鲜活走到死寂。
可是梦一闪,又是十几岁的许长随笑着说,“师傅,我来见你啦。”
你别来见我,我不想见你。
不敢见你。
大概是因为年轻,再加上从小习武身体好,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我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上被许长随捅的那几刀看着狰狞的很。我开始跟着许廷隐姓埋名到处走,倒像是梦里一般,许廷治病救人,我给他当个跟班打手,帮他拎个篮子,碰见有钱的收点看诊的银子,大多是四处采药,再四处救人,救了谁家的人,就在谁家吃一顿饭,好的坏的无所谓,一路下来,也算是吃过千家饭了。
就这么过了四五年,江湖上也算是更新换代了,发生了很多事情,出了许多后起之秀,也死了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武林盟主换了一代又一代,连正邪之争,都挑起又平息了无数场。
我刻意避开了所有和许长随相关的消息。只知道他如今在江湖上早已从后起之秀的代表,变成了新一代正道的领军人,打的魔教节节败退。
还知道他与连簟秋成了婚,育有一子一女,是龙凤胎。
是的,连簟秋。
五年前我亲手刺死在他面前的,是已经被印天涯毒的奄奄一息的连簟春,许廷说连簟春已经救不活了,我便请许廷给连簟春续了几日的命,拉到许长随的面前,演了一场决裂的戏。
时间过得太久,我都忘了我当初为何这么做。大概是为了不再见他,大概是为了和曾经的自己告别,大概是为了……将许长随,从我的骨髓的每一处,扯出来。
挺好的,我不后悔。
又过了好些日子,许廷的父亲过世了,他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外面飘飘荡荡,认识了一个长相精致据说家道中落的书生,在医馆里学医,笨拙的在药铺里认着各种药材,我因着跟着许廷时间长,也算是个会给人看病的了,见他那模样瞧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指点。
“这个是黄连,你可别认错了,乱开药可不只是拉肚子了。”
那书生抬起头,脸微红,讶异的看着我,然后微微的笑了。
像花开了。
从那以后,跟着我飘荡的,又多了一个人。
他学东西很快,我路过许廷家的时候向他讨了几本医术,又在他家呆了半个月,走的时候许廷叹气道,“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天才。”
我挑眉笑了笑,“那可不,你也不看是谁的人。”
书生脸红了,不太自然的往前走,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摔着。
我和书生有此在路边捡了个小孩儿,十四五岁,像个跳脱的猴子,我把那些欺负他的人打跑了,书生给他治了伤,他突然就开始缠着我让我教他武功。
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学武?”
他理所当然的答道:“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啊!”
我指了指书生:“我不会教身怀怨恨的人武功的,你去找他学医吧。”
书生看了眼我,又望着小孩,轻轻的抿了抿嘴。转而又笑了。
那小孩儿便跟着书生学医了,虽然时不时还想让我教他。书生给他取了个名叫何必,笑他瞎折腾。
两年前,连家堡开始接二连三传出各种丑闻,例如连堡主和魔教右护法印天涯勾结,又比如连家某个少爷又给魔教传递信息,最后连堡主为了正名以死护住连家名声,可人们还没来得及向连家道歉,连家二堡主带着半个连家堡投奔了魔教,至此,连家堡四分五裂。
许长随呢?
这个高高在上的武林盟主,正道上令人敬仰的存在,传说从无敌手的男人,查出自己妻子也与魔教有所勾结,亲自用刀,砍下了妻子的头颅。
而后,又传闻他因为悲痛难忍,带着众人攻破了魔教的驻点,亲手击杀了魔教教主,将整个魔教逼出了中原。
再而后,他将武林盟主之位移交,隐退山林,从此成为了传说。
人都说在最绽放光彩的时候突然消失,才会让所有人印在脑子里,刻在史书上,记在世世代代的故事中。
许长随倒是成功了。
“然后呢?”
火光摇曳里,何必坐在我对面,火光印在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然后啊,我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书生坐在我旁边看到我的动作,凑过来伸手也摸了摸,微带点埋怨道,“你头发那么软,怎么胡子这么硬。”
我眯着眼睛猝不及防的拉过他,把下巴使劲的往他脸上磨蹭,书生被我逗笑了,也不躲,搂着我漫不经心的讨饶。
何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能不能不要说故事说到一半就和师傅秀恩爱!这是正经故事诶!一代大侠许长随的八卦!不是想听就能听的!”
“啧。”我回了他一个白眼,翻身躺在了书生的怀里,书生笑眯眯的半环抱着我,手无意识的抚摸着我略带点胡茬的下巴。
“然后啊……”我打了个打哈欠,装做睡着的样子,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书生对何必做了轻轻的嘘的声音,我听到何必跺了跺脚,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