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这话起了作用,男孩松了口气,回道:“是,小人并非京城人士,前年家乡发了洪水,家人都淹死了,小人命大,被冲去了岸边,后来便一路乞讨至京城。”
“现在做何营生?你一个孩子,怕是不易罢。”
男孩一暖,因着她那句‘不易’,“我在帮人搬货物,跑腿,赚些零头。”
“为何不寻个好人家?京城富人甚多,便是去做个小厮岂不比现在好?”
男孩握紧拳头,拔声道:“我才不要!我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实实在在的良籍,做了人家的奴才,世世代代皆是奴才!有辱祖宗!”
哦,还有宁折不屈,阎锦心道,对他愈发满意,一旁的百里墨听他这般说,惊奇有之,赞赏有之,倒是正眼瞧了他一眼。
见两人都看着他,男孩脸一红,似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一路出了宫门,一同上了马车,未行多久便到了大街上,马车靠着边停下,男孩掀开帘子便跳下了马车。
“多谢殿下相救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唯盼殿下长命百岁!寿与天齐!”男孩诚恳道,百里墨点头,吩咐李铭回府。
“李铭,你去打听打听他的去处,当心些,莫要被他发现,他很聪明。”
车厢里女子的声音传来,李铭一愣,见百里墨没反对,虽是疑惑,仍是答道:“是。”
*
竖日,城南街头。
二楼靠窗处,阎锦握着茶杯探出头来,眯眼瞧着对面角落处,屋内,百里墨坐在桌旁,支着下巴瞧着她,百无聊赖。
对面角落人群围成一圈,地上一卷破草席,隐隐可见裹着的人,一双乌黑、破烂的草鞋包不住脚,露出那人满是硬茧的脚趾来,草席后跪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男孩穿着一件破烂的麻衣,双手按在膝上,紧张地看着面前对他指指点点,犹如看货品的人们,双眼红肿,犹带着泪。
好一出卖身葬父。
“这小子又瘦又小,怕是没多少用处,买来也是浪费粮食!”
“小吴,你家不是刚死了一个么?呐,刚刚好。”
“胡说八道!我家一向善待下人,你这意思莫不是说我草菅人命?荒唐!”名唤小吴的男子脸色一沉,大声反驳。
“嗳,我可没说!”
……
阎锦眼神乱瞄,却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向这边跑来,见到她,立即加快步伐,不过一会儿,便上了楼来。
“他快来了。”李铭道。
阎锦捏起茶杯,浅酌一口,方道:“买下那个孩子。”
“买他?又丑又胆小,买来做甚?”百里墨凑近窗边,瞧了眼那孩子,满脸嫌弃。
阎锦不曾搭理他,只看向李铭,目色沉沉,不容拒绝。李铭本在犹豫,被她这么一看,顿时一个激灵,连忙跑下楼去,挤进人群里。
“我买了!”李铭扬声道。
男孩抬起头来,怯怯的望着他,虽怯,仍是鼓足勇气道:“您要买小人?”
李铭掏出二两碎银来,扔去他面前,“给你两个时辰葬父,完事儿立马到二皇子府报到,不得延误!”
“哇!”
人群哗然,二皇子可不是他们这群平民能比的,这小子真是好运气!竟入了二皇子的眼!
男孩亦是一愣,李铭皱眉,不耐烦的瞪他一眼,男孩被这么一瞪,立马回过神来,连连磕头,“小人明白!小人这便去!”
李铭眉头舒展,转身便要走,人群外忽然响起一声大喝,“慢着!”
人群被挤开,一人钻进来,直扑到男孩面前,“小四!不可!”
小四不答,手却握紧了碎银。
那人猛地转头,瞪着李铭,“你拿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