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在推测他的病危是否当真,现在看来,果然是病入膏肓了。
“怎么一下子就病成这样了?”皇上面露不忍之色,只向索额图问道,“你整日在朕的身边,为什么没听你提过?”
索额图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不由面露哀色:“是阿玛不让奴才跟皇上说。”
“这又是为什么?”皇上不解,“早点说了,好让太医过来仔细诊治,或者早就好了。”
索额图恭敬回答:“近一年来,阿玛的身子就不大好,这些日子忙着亲政大典的事情,从龙袍、冠戴到典仪装饰,所有种种,阿玛都亲力亲为,样样操心、处处督察。前几日为了修缮天坛的圜丘,亲自跑到京郊西南的房山去看石料,先是中了暑气后又淋了雨,回来以后这一下子就病倒了。”
“咳咳……”索尼一阵猛咳,险些背过气儿去,“圣上面前,不要说这些,老夫只是做了该做的,你这样说,难不成还是在表功吗?”
索额图立即缄默,并且静静地跪了下去:“儿子知错,阿玛息怒。”
皇上心中暗叹,他感慨索尼的忠心与正直,更感慨索额图的孝顺与恭敬,眼前所看到的打消了他长期以来对索尼一家的误会。他原以为四辅臣中,遏必隆憨厚、苏克萨哈奸猾、鳌拜跋扈,但是他们有一点是共通的,就是直白。他们的优点与缺点同样突出,并没有刻意藏拙。相形之下,索尼很是老谋深算,任何时候都要掂量再三,他不属于任何利益集团,也不属于任何派系,但是他却可以与任何派系结盟并且获利。
皇上,原是不喜欢他的。
但是现在,他的一板一眼,他有些刻板的坚守的规矩,让皇上十分感动。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皇上扶着索尼的手,就坐在他的病床边上,“以后这些事情可以多让索额图去做。朕回去就同太皇太后商量,以后内务府的差事就交给索额图来打理,这样您就可以卸下些担子。”
“他哪里有这样的资历和才干,皇上千万不要太过恩宠他们。”索尼眼中露出深深的忧虑,“奴才一家都是皇上的奴才,这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这第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只有脚踏实地,任劳任怨,才是正道。”
“是首辅太过自谦了!”皇上环顾室内,从一进大门他就发现了,索尼的府上十分简朴,装饰与摆设简单、古朴,却透着一股子庄重与沉稳,这应当与主人的喜好是一致的。
再看悬在床前的帐子,也洗得有些发白,那枕头与被褥都是一色的,上面并无繁复的刺绣。大凡节俭的官员都是勤政清廉的好官,皇上更加感慨。
“太医院的院使和院判都在外面候着,一会儿给首辅看诊。太皇太后也托朕带了好多补品,首辅一定要安心静养。”皇上说道。
“奴才也希望自己的贱体早些好起来,好给皇上操办登基大典,当年先皇的大典,因为咱们刚刚入主中原,所以甚是从俭,这一次一定要好好给皇上操办。”索尼说着,仿佛触及心底的伤痛,老泪纵横,“要死也得等到亲眼看着皇上亲政以后,不然,怎么有脸去见先皇?”
“首辅!”皇上也倍加感动。
室内的氛围一度压抑悲痛起来,索额图此时上前劝慰:“阿玛,皇后娘娘也在外面呢。”
“皇后?”索尼睁大眼睛,“当真是皇后?”
“是。”索额图回道。
皇上这才想起自打进入府门,皇后就回避了,于是吩咐:“顾问行,快去请皇后!”
顾问行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索额图与噶布喇:“皇后娘娘说,还请两位索大人回避之后才可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