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母后这般喜欢她们,那便尽快将太子妃选出来,也好早些择取良辰吉日,将孙媳妇娶进来陪母后。”朱见深道。因万贵妃在旁边,他只是看了几眼这些小姑娘,便没有再多看了:“都说说自己姓甚名谁,来自何地。”
刘娘子照旧是第一个说话的:“民女刘氏,河间府兴济县县丞刘郸之女。”
紧接着便是立在她身侧的其他良家子,皆垂眼轻声自报家门。张清皎所立的位置是右排第二位,不前不后,很是不起眼。轮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六位了:“民女张氏,河间府兴济县国子监生张峦之女。”
一直端着茶盏静静品茶的朱祐樘耳朵轻轻动了动,啜了一口热茶后,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茶盏----说实话,他并不是有意注意到某些人某些事。可偏偏,那清婉秀致的声音便生生地撞了过来,让他不由得又想起那张他本以为已经极力忘记的温柔秀丽的面容。
“想不到,小小一个兴济县竟然出了两位好姑娘,可真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听完所有人自我介绍后,周太后笑道,“我这一辈子,生在顺天府长在顺天府,还未踏足过其他地方呢。谁能与我说一说,这兴济县的风土人情与景致?”
“回禀太后娘娘,论起兴济县的景致,恐怕最出名的便是县城外的山湖相映了……一年到头每回遇到节庆,百姓们都会穿红着绿来到大街上踏歌,颇有些汉唐遗风之感。因着县城靠近运河,码头附近尤其热闹,街巷商铺里既能寻着南货也能见着北货,琳琅满目,大家都觉得很是新奇……”
不得不说,刘娘子很擅长讲述。原本并不如何出众的兴济县城,在她的娓娓道来中,仿佛一幅风景画正在徐徐展开,很是吸引人。只是她讲得太过面面俱到,几乎将值得讲的能讲的都讲了个遍,显然并不打算给张清皎留任何可以发挥的余地。
她说罢后,朱见深笑道:“这丫头可真是伶俐。”
万贵妃听了,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抬起眼皮看了看刘娘子。周太后眉头微挑,与王皇后对视一眼:“除此之外,兴济县还有甚么有趣的风俗?”
刘娘子犹豫片刻,张口欲再答,却听侧后方响起了张清皎的声音:“回禀太后娘娘,民女经常随长辈出门礼佛,倒是对兴济的佛寺与传说有些了解。兴济县城内外皆有佛寺,最有名的莫过于大悲寺与流佛寺。”
她观察到周太后手腕上戴着润泽非常的菩提子手串,当年也曾围观过皇家礼佛归来的场景,便生出了说寺庙的念头。想来,笃信佛教的太后娘娘应该对寺庙很感兴趣才是。再者,什么话都被刘娘子说尽了,除了寺庙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的事能说了。
“大悲寺风景最佳,寺外有梅林与竹林,寺内种有海棠、芍药与木樨。一年四季皆有景可赏,皆有花香飘逸,文人儒士时常流连忘返。说起来,大悲寺倒与京中的崇福寺有些相似,只是没有香雪海之名罢了。”
“你也知道崇福寺?”周太后略有些惊讶,“是了,你父亲是国子监生,你可是听他提起过?或者,你便在京中住过一段时日?”
“三年前,民女一家随着父亲来到京师,住了将近一年之久。那时候,姑母便常带着民女去崇福寺进香。”张清皎轻轻抿了抿唇,“民女还曾经远远见过太后娘娘、万岁爷、太子殿下、贵妃娘娘礼佛归来呢。”
“噢?那倒是有缘了。”周太后笑起来,瞧了瞧温柔微笑的王皇后。王皇后轻轻颔首,转而又问起另一位良家子故乡的风物等等。
旁听的太子殿下却不免想道:她才说了一座大悲寺,尚有流佛寺还不曾说呢。这张氏的性情可真是温婉,或者说该称之为“老实”?该说的都不想着寻机会找由头继续,半点都没想过要如何出风头。完全不似方才那刘氏,滔滔不绝地说了有小半盏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抢着说了。
等到良家子们都说过了之后,周太后又随口问道:“平日里,你们都在家中做些甚么?”
刘娘子笑得明艳动人:“回太后娘娘,民女在家中,每日皆是读书习字抚琴。父母疼爱,特意延请了女先生,每日都须得跟着先生修习。隔三差五的,先生还会安排些考试。考得好了,父母都会夸赞。若是不慎考得差了,那便须得越发勤奋才不会受罚了。不然,戒尺打在手掌心里,可是疼得很呢。”
她说得这般详尽,虽然依然有抢风头的嫌疑,听起来却很是有趣。剩下的良家子只能或者仿照她说得栩栩如生,或者言简意赅一些。
轮到张清皎的时候,她只是简单地道:“民女家中设有女学,族中的姊姊妹妹每日都一同进学,很是热闹。女学里教读书习字,也教琴棋书画,还教女红。父亲得空的时候,便会考校民女的功课。”
“都是颇通才艺的好孩子。”周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女官将她们带到配殿里稍作歇息。女官领命刚要转身离去,戴义悄悄地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周太后也听见了,笑着摇首道:“你这老奴,可真是刁钻得很。”
“太后娘娘谬赞了,老奴不过是想让主子们瞧一瞧,这些姑娘真实的模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