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他们就对啦!”朱厚照眨了眨眼,“爹娘忙着呢,管他们干嘛呀。他们爱说就说,爱上折子就上折子。反正,要是我,不想听的话就不听,不想看的折子就不看。”言官什么的,听起来还没有经常来乾清宫的那些内阁的老先生有意思呢。
“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也是好心规劝,并没有存着甚么坏心。”朱祐樘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不过,你说得对。如果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当然可以采纳他们的意见。如果觉得他们说得没道理,也不能随意妥协。不然,倒不像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反倒像是被臣子逼得只知道盖玉玺的傀儡了。”
朱厚照听得半懂不懂,但依旧牢牢地记住了自家爹的这番话。他知道傀儡是甚么,就是木偶人。他才不做木偶人呢!他以后要当皇帝,就一定要当让所有人都乖乖听他的那种皇帝。就算他们不听他的,他也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大家又行走片刻后,前方甬道的阴影中终于露出了马车的轮廓。守在马车前的是身着常服的王链及他手底下的锦衣卫们,张伦也在其中。两人见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身后还跟着穿着观音兜披着斗篷的皇后娘娘,禁不住都一愣,赶紧迎了上去:“微臣见过陛下,见过娘娘、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你们在这里也侯了有一阵了罢。”朱祐樘道,见他们只准备了两辆宽敞的清油马车,不由得回首问:“卿卿,可还需几辆马车?”
张清皎点点头道:“咱们一家子坐一辆,沈尚仪、云安和两名乳母四人坐一辆。萧伴伴和何鼎他们几个怎么也该有一辆,你们锦衣卫骑马合适么?要是观灯的人太多,骑马怕是有些危险,不如也都改乘车,到了地方下车步行就是。”
“娘娘放心,臣在宫外还备了几辆车。不如陛下、娘娘且带着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登车,沈尚仪等人也先上车。”王链道,“天候太冷,容易着凉。至于我们,皮糙肉厚的,都习惯了,便是走一段路也不妨事。”
“陛下,娘娘,老奴还须得将腰牌给西华门的禁卫看,步行更合适些。”萧敬也道。何鼎以及跟在旁边的两名小太监自是更无二话,无论如何安排都会听从。
朱祐樘与张清皎都担忧两个小家伙受了风寒,于是便登上了内中烧着炭火,一片暖融融的马车。朱厚照一上车便忙不迭地将大衣裳脱了,活动起手脚来。张清皎将闺女放入朱祐樘怀里,把他揽过去,给他拭汗:“你啊,脱衣脱得这么干脆,小心受了凉。”
“马车里这么暖和,才不会受凉呢。”朱厚照道。他话音刚落下,便觉得马车微微一动,略有些颠簸起来,不由得兴奋极了:“走了走了,爹,娘,我们要出宫啦!”说着,他便要打开窗往外看,却被自家娘给逮了回来:“这么冷的天,开甚么窗户。”
失去了通过窗户看外头景色的乐趣,朱厚照不由得蔫了。
不过,等到马车徐徐地离开西华门,轻快地驶在京城的路上,听见外头传来的陌生欢笑时,他又恢复了精神,不断地问:“我们到哪儿了?离看灯的地方还有多远?爹,娘,我们甚么时候能下马车?”
王链就坐在车夫旁边,听见里头太子殿下一阵一阵询问,便含笑道:“殿下,咱们正要往东华门外的灯市去。那里算是京城内最热闹的灯市,离宫中也近。只需从南面绕过去,便到东华门那头了。”
朱厚照回想起自己画的舆图,疑惑地问:“那我们为甚么不直接从东华门出去?不是一出门就到了么?”哼,他可是画过舆图的人,知道东华门就在东边,而西华门在西面。从西华门绕到东华门外面,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因着东华门外有灯市,来来往往的人太繁杂,这几日东华门向来是不开的。如果打开东华门,那可不是惊动一两个人,而是惊动小半个京城的人了。”王链笑道,“殿下放心,咱们便是绕道,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而已。说话间,很快就要到了。”
提起东华门的灯市,张清皎脸上亦露出了怀念之色。朱祐樘问起来,她笑着道:“犹记得,头一回来京城逛灯市,便是在东华门。也不知道,如今的灯市与当初的灯市相比,会不会有甚么变化。”那时候,她跟着父亲、带着张鹤龄,与姑父姑母表弟汇合,一同在灯市里游逛,满目皆是璀璨与新奇。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朱祐樘轻轻握住她的柔夷,“便是灯市瞧着相似,一同看灯的人不同了,又如何会与当年一样呢?明年咱们再来,大姐儿也长大了,便是人都相同,感受也未必会与今年相似。”
张清皎瞥了他一眼,目光婉转,声如莺啼:“万岁爷怎会知道,明年来的还是一样的人?”
朱祐樘愣住了,仔细回味着她所说的话,恍然大悟后难掩惊喜激动之色:“卿卿……难道说……”
张清皎反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微微颔首:“日子尚浅,我本想过几天确定之后再与你说。今年我们尚是一家四口来看灯,明年便许是一家五口了……不过,到时候我们俩未必能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