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这些半年前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遥远。
杜茜茜似乎对我绝交一事耿耿于怀,屡次来我家献殷勤,知道我搬回单身公寓之后,拎着大包小包便来敲我的门。
我坐在沙发上,瞧着她从大袋子里拎出各色零食。薯片、巧克力、夹心饼干,蜜饯一下子铺满了茶几,她麻利地把电视机调x台,挤到我旁边吃起薯片。
“你这是?”我问道。
“陪你啊!”杜茜茜道,“吃吗?”
她递过来半袋薯片。
“我摇摇头。”瞟了她一眼白痴似的笑容:“那您老人家自便吧,我不奉陪了。”
我回到书桌前,继续看刚才的报告。
“别呀!你不是喜欢看这些的吗?”她指着电视嚷嚷:“瞧,瞧,说说你喜欢哪个?”
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清宫戏,我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苦笑道:“他们是谁啊?”
“多尔衮和多铎啊!男主和男二为了女主吃醋,是永恒不变的梗!”杜茜茜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仿佛自己便是那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女主儿。
“多尔衮?多铎?怎么那么丑?”我本能道。
杜茜茜一口水喷出来:“李齐凡和肖恩郡啊!当红炸子鸡,比你那书呆子秦一鸣帅多了吧!你说他们丑?眼瞎吧你?”
“至于么。”我瞧了两眼,总觉得多尔衮和多铎理应比这些人更俊彩飞扬一些:“说说,你是这个什么凡的粉丝吗?”
“当然。”杜茜茜笑道:“死忠粉。”
我无视她,继续看报告,但这两个名字,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多尔衮”“多铎”。
我不自禁又盯着电视看了几眼,只觉得这群演员和导演简直是在胡闹,多铎扬鞭可没有这么娘炮;他骑马也没有贴着马那么近;多尔衮更不是这样一副傻里傻气的表情,他那么威严、那么冷峻,那种惊艳的气质是演绎不了的;银安殿的灯笼不是这么摆的,那宫女不是这么走路的……
杜茜茜关掉电视,掰开我捧住头的双手:“司马疏星!你到底怎么了。”
我大喘了几口气:“不是,不是这样的。”
“本来就是演戏吗。”杜茜茜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怪物:“你这么较真干嘛?”
莫非我得的不是抑郁症,更不是失忆,而是妄想症?我灌了自己一杯水,突然,莫名其妙地找到了那种对着酒袋一饮而尽的感觉。
一个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一闪而过。
曾几何时,冰天雪地漫天飞舞的夜色苍茫中,一个冷酷的人,带了些许罕见的暖意,却坐在我旁边的台阶上,仰望天际的长庚星,提起酒囊喝了一口酒:“你和我所了解的汉人女子,真是一点儿都不一样。好像什么都伤不到你,简直比我们满族的石头还顽强。”
“无利益则无挂碍,再说世上没有两片一样的树叶,何况是人?每个人生来就是独一无二的。”
那男子道:“独一无二?我以为世上只有两种人,成王和败寇。独一无二的只有王者,其他的都一样。”
我一头磕在硬邦邦冰寒刺骨的雪地上:“王爷恕罪。”
那男子看了看我,递过酒囊,石雕般冰冷的脸上突然微微一笑:“你在银安殿说的话,在我的王府犯下的事,如果真要治你的罪,你早已经‘罪无可恕’了,不过你福气好,总能被你化解。也许,这就是你所谓的独一无二,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奴婢。这样吧,你说出个所以然来,世人为何是独一无二的?”
羊皮酒囊中散发出烈酒的香气,勾引起我的口腹之欲,时至今日还是无法忘却。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咕噜一口下肚,比“杀手killer”都要烈性,热辣唤醒了我早已冻得麻木的知觉,雪霜扑面,反而觉得更冷。
“奴婢阅历尚浅,在王爷面前谈人性,简直是贻笑大方。但是从天文上来分析,奴婢却略知一二。王爷可听说过十二星座?”
他将酒囊递给我,道:“那生于明万历四十年十月二十五的人是何秉性?”
我想生辰换算成阳历当属于天蝎,道:“天蝎深谋远虑、直觉敏锐、有谋略、有毅力不爱说话又神秘,外冷内热,很少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深处。太过好强、占有欲过高、多疑、善变、好冒险......还有,他是个天生的复仇者。”
他又把酒囊递给我,我赶紧喝下一大口,眼前已然有些恍惚。
我陷在回忆里无可自拔,杜茜茜抓住我的手,大吼道:“司马疏星,你疯了吗?”
我回过神来,发现满地都是水。
“我怎么了?”
“你灌了四五杯水了,怎么叫你都不听!”她见我平静后,带了些恐惧:“你不会是中邪了吧!”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就是这个样子!”杜茜茜指着我:“我听我奶奶说过,撞邪的人就是你这幅样子,一点儿生气都没!”
我把靠枕扔过去,怒道:“你才撞邪了!滚!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