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谨容心中暗笑不止,想着弟弟竟还有这般童心,雪人堆的挺傻的,脸又圆。
顾谨之被娇贵地养了二十多年,唯一让他受了点的苦大概就是生病喝药了,就连冬日的白雪也拦着不让他摸,怕冻到他。
但顾谨容作为兄长,却从未刻意去拦过弟弟,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从小没什么乐趣,整日待在家里看书。
他倒是蛮希望弟弟多对一些事物感到好奇,有好奇才会有探索的yù_wàng,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开开心心的多好,弟弟的童心拖到了二十一岁,堆了两个像送福童子的胖雪人。
第12章
顾谨之的书房与卧房相通,顾谨容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书房里还点着熏香,淡淡的清香味,很好闻,让人有一种身处山间的感觉,周围有溪水静静流淌,目光所至皆是飘渺云雾,头顶有蓝天白云,很安静,很惬意。
顾谨容慢悠悠地走进顾谨之,道:“咱们家的宝贝疙瘩快去吃饭啦!”
顾谨之凉凉地看兄长一眼,然后开口,“我不饿,不想吃。”
“真不吃?”
“不吃。”
“唉~”顾谨容装模作样叹口气,苦着脸道:“那没办法了,只能让母亲亲自来请了。”说完假装要走。
“等等……”顾谨之站起来,“我换件衣裳,兄长且等一等。”
“好勒,快点啊。”顾谨容憋着笑。
两兄弟都是遵母命为圣旨的人,不去成么,不去要翻天,哪怕他是真不吃,也要送去给顾母看看,让她安心,他儿子还好好的呢。
顾谨容等弟弟的时候,在书房内无事瞎瞄乱看,看见书桌一侧晾着一幅画,墨水还没干,刚画完不久。
是一副人像图,画中人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裙,手中握着一朵娇艳的红花,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看身形比例知是女子,但奇怪的是,画中女子并没有画出面目,而是用森森白骨脸代替。
那根红线,若没记错的话,他曾看见过弟弟手腕间也系了一根一样的红绳。
而在那副画旁边搁着的便是顾谨之看的书,“除妖录。”
这是什么书?顾谨容随手翻了几下,里面并没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他继续往下看的内容,像是一本专门讲各类妖怪的志怪小说。
他向来不信这些,总觉得天下之大,世界之广,哪有那么多的妖,那么多的怪,不过人心所化。
你若觉得有,它便有,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反正自己是不信,也从未见过。
顾谨之换了一身颜色稍深的墨蓝色衣衫,安安静静往那儿一站,衬得他面目更是白皙精致,像一块极美的玉石。
顾谨容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走,吃饭去,你啊,该多出去走走的,整日待在院子里也不觉的闷。”
顾谨之一笑,轻声道:“我自有自己的乐趣,并不觉得闷。”
他走向书桌,见书桌上的画墨水已干,便珍之重之地将画像卷起收好,而后两人一同去了前厅。
……
地府有阴阳册,也称生死簿,记凡人生死,寿命几何。
生死簿其实不在冥王手上,而是在判官手中,孟溪小时候经常见到判官在生死簿上勾勾划划,而她最早开始识字,认的便是生死簿这三个字。
本也不是什么什么好学的人,脑袋也不太聪明,判官教她识字她也学,可是三天热情又能坚持多久。
磕磕绊绊认了几个字就不想再继续,现在倒是想继续识字看书,因为总觉得和顾谨之差距太大了,他看的书自己完全看不懂。
行过黄泉,再往南走一里路便是判官居住的地方。
判官今日不在殿中,殿内幽暗,亮着的鬼火闪烁不明,鬼奴们垂着头立在角落的阴影里。
孟溪从小被判官带大,进出殿堂都很随意,是以这些鬼奴们并不会上前来阻拦她。
她往殿内深处走去,判官的生死簿放在最里面的书房内。
生死簿于凡人是大事,于地府众鬼却是毫不相干,压根儿不在管辖范围内,只有冥王才能决定他们的去处。
孟溪在生死簿上找到了顾谨之的名字,上面记着“顾谨之,多病,命薄,享岁二十一年,殁于春末夏初四月之时。”
凡间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路要走,有人一生顺遂,有人一路波折,有人命途多舛,有人长命百岁。
孟溪拿了判官笔想就此从生死簿上勾去顾谨之的名字……
却猛然间想起顾谨之曾与她说的,妖也分好坏,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她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将笔搁下。
生死簿上,若有一人被勾去姓名,那么那人将走的命运会被另一人补上,谁想死那么早?谁都不想。
这对别人极不公平,也许别人一生富贵,一生顺遂呢,她岂不是害得别人赔了命。
这是极大的恶,她不能做。所以她放下判官笔,还原了生死簿。
就像孟溪自己说的那样,自己总归一直在地府,凡人身死魂魄也归于地府,与楚云许柔那样,她等得起。
凡间夜里又下了雪,院子里梅树下的两个雪人用木板遮挡起来了,安然无恙地躲在木板构建的小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