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谁知喝了小半碗,酒劲后知后觉上来了,脑袋沉沉的,止不住发晕,苏棠赶紧把碗放下。
书桌边,方重衣打开最后一封信。素面的,封口没有任何标识,一般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上面的语气也很随意,说让他不要折腾些有的没的,会直接派人来解决掉那位画画的姑娘。
这封信,没有任何威胁或警告的意思,只是不带恶意的、随口通知他一声,却无端让他心浮气闷,信纸边缘都捏得起了皱。
他提笔写了几个字,微微蹙眉,把信纸揉成团,又拿了张白纸重新起头,心烦意乱写了两行后实在不想写了,朗声吩咐道:“把账单拿来。”
苏棠软绵绵趴桌子上,脑袋里昏沉沉的,听到使唤声,好半天才艰难地仰起脑袋。
“唔?”
是鼻腔里发出的声音,细细软软的,有些不知所措,像似睡非睡时的呓语。
方重衣端茶的手一滞。
他无端想到有次路过巷口,一只棕黄色的小奶狗蜷成团,缩在墙根地下,睡眼惺忪的晒着太阳,偶尔还低低地呜咽一声。
苏棠木然趴在桌子边,脑袋里盘旋着那人清润的嗓音……把账单拿来?想到是白日打碎了那些古董珍玩,袁家列出的数目,便匆匆起身,去外间的包裹里翻找。
回来的时候走得太急了,牵动了脚踝的伤,再加上脑子又昏沉,在桌子跟前一下没止住,重心不稳,往前栽了一小步。
原本,方重衣因为洁癖的缘故,会时刻提防有什么东西往自己身上黏,但估摸她这一栽要磕得头破血流,那一刻竟没躲闪。
苏棠噼里啪啦摔进他怀里,顿了一下,意识到出大事了,胡乱去抓他肩上的衣服,借力爬起来。方重衣一动不动,淡然地垂眼看着,感觉到清浅的鼻息在颈窝处若有似无掠过。
“世子勿怪……”苏棠整了整裙子,一脸要死不活的苦相,但因为醉意,眼睛里还是水汪汪的,泛着光泽。
方重衣看了一眼,移开视线,沉默地拿走她手中的账单,塞进信封里。
忘了封口便丢在一边。
他伸手去端茶杯却拿来了笔筒,片刻后又默然放回去。
苏棠见桌子乱了,下意识就去收拾,动作却慢吞吞的,极不爽利。她脸颊染了层绯红,目光迷离,嘴里呢喃道:“其实世子爷是个好人。”
方重衣自知身边人都怕他忌他,如履薄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不免有些意外。
“哦?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跟小的过不去呢……”其实苏棠压根听不见他的话,在说醉话自言自语。
方重衣:“……”
“我只会画画,也只想画画,没有什么坏心思,就算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也不会往外去说的……世子爷就当我是块石头,是颗树都行,让我自生自灭行不?”声音到最后已经带了可怜兮兮的腔调。
方重衣无动于衷,目光一点点冷了下来,轻笑道:“留在这里怎么不好了?”
“什么留在这里?”苏棠忽然清醒了,吐字也变利索了。
刚刚的话她只抓到一个尾巴,一脸茫然看着眼前人。
“……”
吃了两次亏后,方重衣决定闭嘴,跟她这样颠三倒四的对话,实在太被动。
苏棠得不到回答,精神又松懈下来。她走到桌边,习惯性地开始研墨。酒劲过后是铺天盖地的睡意,她眼皮打架,脑袋止不住往下点,手上却还在下意识磨着那块竹节墨。
方重衣其实早就写完了,只是想看她什么时候一头栽进砚台里,便不动声色写着诗文闲笔。
莫约小半个时辰后,旁边没了淅淅索索的动静,他再抬头看,苏棠半歪在桌案边睡着了。姿势很清奇,与桌子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似站又似靠,只差一点点就要栽倒,又好像永远倒不了似的。
他面无表情搁下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正要起身的时候,桌边又传来缓慢的窸窣声响。
毛绒衣料和桌面擦出细密的簌簌声,娇小的身躯一点点往下滑,肉眼可见的速度沉没到桌子底下,又顺着桌脚慢慢歪到他脚边。
腿上靠着不轻不重的分量,方重衣却觉得似压了块沉铁,难以应对。他不好再挪步,心中烦躁了片刻,倾身把人打横抱起来,打算扔到对面铁梨木寝榻上去。
走了几步,便不自觉放慢步伐。
怀里的人很轻,很软,令他想到在岁安阁遇袭时把人护在身下的时候。清瘦的身躯微微蜷缩,脸颊朝里边,躲避和防御的姿态,额角微微抵着他肩头。
苏棠之前喝了点酒,酒意都上脸,而方重衣沐浴后换的是一件宽松的薄衫,面料清透,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脸颊发烫,像肌肤相亲的温度,均匀绵长的呼吸尽数落在颈侧。
他的呼吸微乱,环抱着肩膀的手收紧了些,又低下头,凑近到能数清睫毛的距离,心道现在她的脸颊应当是红的。
但他对“脸红”只有这么个抽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