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摊前排队的人不绝如缕、摊上的食物却以肉眼可见得稀少,后面排队的人从一开始的希冀满满到最后的黯淡无光,耿易全部都看在眼里,双手在衣衫下攥紧成拳,青筋清晰可见。
耿易狠了狠心,快步上前,盲抓到一个小厮,语速极快道:“再去拿点粮食和水!”
小厮双手缴着作纠结状,要是都给他们了自己都吃些什么呢。
耿易不悦,加重了语气:“快去!”那小厮被吓了一跳,随后赶紧连爬带跑地去仓库。
耿易拿起摊上的一个已经冷掉的馒头,轻哼出声,眼中流转着凶狠的光茫:“躲起来是吧?”随即将那冷馒头揣进云锦衣袖里,脚步沉稳而坚定地朝一方向走去。
一晃眼,耿易已经到了县府衙门,“守己爱民”四个镀金大字的匾额闪闪发光、门前无人把守,鸣冤鼓因久没有人击打而蒙上了厚厚得一层灰,鼓架间还有张细细的蜘蛛网。
耿易三步并两步,拿起鼓槌就使命击鼓,每击打一下就不断有灰尘扬起又落下,网上的蜘蛛都被震下四下逃窜,鼓声一时间振聋发聩。
敲了好一会,耿易面色发红、额间青筋暴起,向下舔了舔唇,干裂起皮的唇得到一些唾液的滋润而变得平滑起来,然而下一秒又恢复成原状。
耿易一时间脱了力坐在地上,两腿屈膝,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靠着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带来的丝丝凉意来抚平他此刻的愤怒,刚想站在来继续,就看到原本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重的吱呀身,门被缓缓打开。
从里面出来一人,衣衫不整,眼睛微眯,头冠颠三倒四地耷拉着,手上还拎着一壶,摇摇晃晃地走到耿易面前,扑面而来的酒味让耿易退避三舍。
耿易连忙捂紧口鼻,离着他有十丈远,大声喊着:“县太爷在何处!百姓现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却不闻不问有违父母官!”
那人听闻揉了揉眼,像是听了什么巨大的笑话般,笑声尖锐刺耳,时不时还伴随着饮酒声,让人颇感不快。
“奶娃娃,天子尚且如此,我等官员自当追随天子的脚步何谈有违二字?”
耿易瞬间火冒三丈,不顾那人身上刺鼻的酒味,大声呵斥道:“天子有违正道,罔顾性命,尔等不仅没有规劝反而成日饮酒作乐,你们这天不要也成,你们这官不作也罢!”
那人嬉笑一阵仿佛还置身于梦中,咯咯两声,竟咣当一下倒地酣睡了。
耿易更加来气,上去一掌一脚打在一那人身上,肥肉一团团上下颤动,恶心得耿易气上加气,直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手扒了他的衣裳裤子,然后撕碎他的衣服将他的手和鼓架绑在一块,让他受万人观赏。
戏弄完那人后,耿易心情大好,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一批趴在路中央的尸体,身体在爬行的过程中突然死亡,指缝处污秽已堆积发黑,头发缠绕成一团,死状又凄惨又可怜,看得他后背直发冷。
这时耿易手间突感到一阵温热,耿易猛地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热的!他低头望去,竟是一小姑娘拉着他的手,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眼眶中蓄着泪却强忍着有些发红,小嘴瘪着:“哥哥,你能给我点饭吃吗?”
耿易蹲下身,视线与之平视,化了眼中的冰雪凌厉,充满了温柔的神色,耿易揉揉她的头,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冷掉的馒头,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一看到耿易递出来吃的,一双眼登时就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捧过那带有耿易手心温度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然后将剩下来的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馒头放进一块干净的帕巾上包装起来,像对待非常珍贵的宝物一般。
耿易怔住了,他看到的从来都是狼吞虎咽,恨不得连带自己手都吃下去,像她这样的倒是头一次见。
“你要留给家人吗?”他问。
小姑娘摇摇头,顿时精力充沛了起来:“我吃得少,吃一点点就很饱了,这个可以留着我吃很久了。”说完朝着耿易一笑,两眼弯成一条缝。
年少的耿易心中一酸,顿时五味杂陈,语调低低沉沉的:“你要是不够来耿员外家里,他那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粮食。”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自处,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憨憨笑着,嘴上应着:“我晓得的。”其实她哪里能抢得到呢。
耿易见到她应承心中也放心几分,随后便道别离开。
远远地,耿易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稚嫩的又甜甜的嗓音:“哥哥,我叫苏七七,你叫什么啊?”耿易猛然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小姑娘,神情有些慌张着急。
但不知为何,心回电转间,到嘴边的“耿易”两字恍如千斤重般说不出口,耿易苦楚一笑:“等你来了耿员外家我再来告诉你。”
苏七七手握成喇叭状放在嘴前,想让声音尽可能大得传到耿易耳边:“好。”
那一次相遇,在八岁的苏七七心上留下了一抹残影,日后不管是在路边还是在水上一看到好看的哥哥总要上去瞧两眼,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即使在日复一日的想念中也只留下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久到后来,有人笑道:“小乞丐,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