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要喝冷酒,伤了脾胃,一会我让墨书给你们送温酒过去。”
“那正好,顺便将晚饭也送到那里吧。”
周湘湘笑着应好,便道了别,双方错身时,顾明珠从人群中意外看到了孟承。
“孟承?”她失口叫了一声。
孟承上次见顾明珠时,她还带着帷帽,此时也有些奇怪:“姑娘认识在下?”
两人说起话来,都停下了脚步。
顾明珠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几日前我们在木器铺见过。”
“啊,原来是姑娘,姑娘所定之物已得,若姑娘方便,随时可以来取。”
顾明珠笑着应好,转身正要离开,忽听前方一男人故意大声道:“孟承,原来你家是开木器铺的呀?商人之子也能参加科考吗?”
我朝重农抑商,其中有条规定,便是商户人家的儿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顾明珠也没想到孟承竟然也是读书人,她还以为他也是木匠。
孟承低下头,神色一瞬间变得冷淡而隐忍:“家父只是受雇于木器店,替人做工罢了。”
“哦,你竟然是仆役之子?”
“家父并未卖身。”孟承淡淡道,声音清冷,脊背挺得笔直。
那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大笑一声:“原来如此。”
顾明珠抿了抿唇,小声道:“抱歉……”
“姑娘何错之有,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微微躬身,很快转身走了。
周湘湘见顾明珠站在原地,不解道:“明珠,怎么了?”
顾明珠摇摇头,她只是在孟承转身的那一瞬间,看到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挣扎与不甘。
晚上,顾明珠以“促膝长谈”为理由,硬是和周湘湘挤了同一个房间,两人坐在窗下的大炕上聊天。
“湘湘,今日前院的诗会,都请了哪些人呀?”
“听哥哥说,都是今年进京参加春闱的举子。”
“我看他们都很年轻啊。”
“自然不可能都请来,只请了几个和哥哥年纪相仿,脾气相投的。”
顾明珠抬起身子趴在炕几上,凑近她问道:“我好像听说永宁侯府的程鹤川也在,他也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吗?”
周湘湘失笑道:“他在金吾卫当差,怎么可能参加科举呢。”
“那他怎么也来了,难道是不请自来?”
“当然不是,她是我哥哥的朋友,自然是哥哥邀请来的。”
“他怎么会和你哥哥交好呀?”
周湘湘静了一下,才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长平夫人还在时,和我母亲是闺中密友,她后来随夫出征时,曾托付我母亲照顾程鹤川一二,因此两家较为熟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周湘湘轻声解答了她的疑惑:“永宁侯府,只剩下程鹤川一人了。”
顾明珠呆呆地看着周湘湘,似乎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只剩下一人了,两人在烛火中对视半晌,顾明珠才“啊……”了一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怎么会……
周湘湘皱着眉头:“当年那场战役输得十分惨烈……”话说一半,她又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顾明珠心想,怪不得他脾气这么古怪。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顾明珠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程鹤川的事情,大概就是一时好奇吧。
“没,就随口问问。”顾明珠赶紧转换话题,“今天李嘉柔和赵芸娘也来了,是你请的吗?”
说起这个周湘湘也觉得奇怪:“我是给福荣长公主府下了帖子,我原以为她会自恃身份不肯来,没想到她竟然来了,难道只是为了假山……啊……”
“你知道?”原来周湘湘早就知道了。
周湘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母亲审问那个带你们去更衣的小丫鬟时,我就在一旁,那小丫鬟说她是被赵蕙娘的丫鬟找借口支开,她当时看到赵蕙娘的丫鬟去找了你们说话,以为你们也同意了,这才离开的。”
哦,也是,这种大家族里,很多女性的生存智慧都是靠母亲传授的,告诉她也不奇怪。
“不好意思,因为事关赵蕙娘的名节,我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便没和你说。”
周湘湘摇头道:“应该的,这件事哪怕我们俩都知道,其实也不该相互说起。”
可顾明珠还是有疑问,既然周湘湘知道,她也就不瞒着了:“赵府为何要设计永宁侯府?还是用一个庶女。”
提起这个,周湘湘脸上的笑容便淡了几分,口气也不太好:“她们家也想得太好了,利用我们家的诗会做这种龌龊事,真是气人。”
她气了一会,又继续道:“她们也太小看程鹤川了,他岂是那种会任人拿捏之辈,我父亲经常说,他只是龙困浅滩,他日必有所为。”
顾明珠不想把话题转到程鹤川身上,又赶紧道:“今日的事我看李嘉柔未必知情,对峙时她的惊讶和愤怒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