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还不饿。”甄柔朝灵堂里正和宾客寒暄的甄明廷看了一眼,摇头道:“你先和阿兄一块用,我稍后在阿姐那用便是。”
说罢道了一句稍晚再去曲阳翁主那的话,甄柔便匆匆带了阿丽又走了。
看着甄柔焦急的走了,曲阳翁主心里一叹,只能嘱咐身边的人熬了汤水,等甄柔晚上过来时喝。
甄柔一路疾行,才一走进室内,一股辛涩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脚步一滞,心里不觉难受,望着屏风里面影影幢幢的身影,口中却是温声道:“阿簪,是在给阿姐喂汤药么?”
这几日因为甄姚昏迷不醒,每日的汤药都是强行在喂,估计入口的汤药也就零星的几口,不然怎一直不见醒?
一念到此,不由担心得皱眉,脚下却不停地正要转过屏风,只听“咳咳----”地一道被呛喉的咳嗽声突然响起。
阿簪连忙把药碗交给一旁的小侍女,一边跪在床榻边为甄姚擦拭咳出的汤药,一边朝屏风外惊喜叫道:“三娘子!娘子醒了!”
甄柔欣喜若狂,忙不迭奔至榻前,看着眼睫微微颤抖的甄姚,含泪道:“阿姐,你醒了么?”
甄姚很是虚弱,甄姜那一刺是带了强烈的恨意,可是意识回笼了的那一刻,她什么也顾不得,用力睁开眼睛,便是挣扎着下床道:“长姐呢?我长姐怎么……”
一语未完,雪白的中衣上有血渍浸出,甄姚痛苦地呻吟出声。
甄柔忙按住甄姚挣扎下床的动作,安慰道:“阿姐,你知道长姐没了……你不要这样子,现在养好身体才是……大伯母只剩下你这一个女儿了,你再有个好歹,你让大伯母如何瞑目?”
母亲……
甄姚身体一僵,不再挣扎了,只呆呆地望着床顶,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就一动不动地这样呆躺着。
良久,她才缓缓回神,将目光转向了甄柔。
“阿姐!”见甄姚终于有反应了,甄柔忙一把握住甄姚的手,急切道。
甄姚没有说话,目光落在甄柔一袭上等缌麻质地的丧服上,终于声音虚弱的淡淡开口道:“今日是母亲和长姐大殓么?”
甄柔一怔,随着甄姚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旋即明白了。
《仪礼·士丧礼》载:三日,成服。
成服也就是在第三日,死者的亲属换上丧服,此前衣服发饰并不改变。
而死者大敛,也是在第三日。
这之后,就该出殡了。
甄柔勉强笑道:“阿姐,您醒来的正是时候,明日大伯母和长姐就要出殡了。”
甄姚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算是回了一个笑容,忽然问道:“这三日,你都在在这么?”顿了一顿,目光有几分飘忽地道:“阿柔,谢谢你了。”
甄柔眼眶一红,紧紧握住甄姚的手,哽咽着摇头道:“阿姐,这些都没什么,我就怕……”说着喉头一噎,哽咽得难受极了,半晌才缓和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好怕我们之间……”
说到这里,还是说不下去了,甄柔忙仰了仰头,逼回眼中的泪意。
跪在一旁的阿簪,对所有发生的事最是知之甚详,心思一转,顾不得自己身份插不得话,只一心为甄姚着想,忙情切道:“娘子,您昏迷了三日,三娘子就整整在您床边守了三夜!白日还要操持葬礼!这份心意便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也比不上!”
一字字具是真情切意。
许是这一番话触动了内心深处,好似深深感受到她并未被所有人抛弃,她还有人关心着在意着,甄姚一下子泪流满面,紧紧回握住甄柔的手,一字一字泣泪道:“阿柔,我只有你了!我真受不了再被抛下了!”
甄柔心中一痛,忙答应道:“阿姐!我会在你身边!直到你重新站起!”
今生的路,还有很长。
她们姐妹一定能走出各自的锦绣之路。
甄柔泪盈于睫,眼中充满坚定。
得到甄柔许下重诺,甄姚目光又渐渐飘忽了,苍白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约见
陆氏和甄姜只停灵了三日,就出殡了。
她们到底出身大家,甄姜还做过沛国王后,虽然丧仪从简,还是准备了辒辌车运棺柩。
甄家人、陆氏娘家人、个别甄氏族人,都要跟着送葬。
甄姚身为她们最亲的人,自然想要送葬,可是她重伤在身,众人都担心有个意外。甄柔和母亲、兄长轮番来劝,后来见不行,还请了甄姚的父亲甄志谦劝说。
醒来的那天夜里,面对嫡亲的四个亲人劝说,甄姚只看着不远处的廿九枝灯----那莹莹闪烁的灯光,说得让人心酸道:“我只想送母亲和长姐最后一程……看她们入土为安,我也就能放心了。”
甄家诗书传家,至今已有百年。在甄家人的骨血里,流淌着文人的清高,更流淌着文人的多愁善感。听到甄姚这样一说,心中再一感怀,甄志谦率先同意,叹道:“让她去吧。路上车行慢些就是。”
甄姚的亲生父亲都允了,其他人也没甚好再劝了。
于是,出殡这一天,甄姚也跟着一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