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不成,这样不成……”无名咕噜咕噜地摇着头,“人非野兽,作恶多端也是人,直接刨坑埋人这种事太过分了吧,怎么说也得有棺椁……”
“而且应承杀这个人,我就吃了人家一个鸡蛋而已,”说着,无名少年提着自己的小钱袋子,一脸愁苦道,“我只有一点点碎银子了,哪有钱给人买棺椁啊……”
鸡蛋,少年提到的鸡蛋倒是让唐写意很在意,如此言不虚,那他倒是个丹心侠骨的好人了。好人,应该得到些优待。
“诶,这种事大家都差不多啦,我算了一下,五个人大概是十两银子,姑娘不给的话……”无名摇了摇手指,“我就一直缠着姑娘……”
“你跟不上我。”唐写意瞥了眼少年,十分平淡地叙述着事实,她自小受训,刀口上头讨饭吃,练就了一双毒辣的眼睛:这少年实力虽然不错,但术业有专攻,若单论暗器轻功,她可不惧。
“哼,那我不管,反正都是姑娘你的错,给钱啦……”无名欠了欠身子,盯着这一身黑的姑娘,“姑娘不也杀人很多嘛,出来混哪有不挨刀的,以后也总得有人把你埋了吧。”
真不吉利,若是旁人定会这么说吧。
唐写意却负手立于林边,覆面下的嘴角微微一翘,从容淡定,“人与野兽草木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可贵可爱些。至于我……”她略一思索,摇头笑道,“不拘飞鸟、走兽、或是游鱼,若是我死后能解其腹中之饥,倒也是一桩功德。”
“我爹说,一种动物吃了人之后就会忍不住想继续吃人,所以人是绝对不能被吃的,”无名指了指地上的一堆尸体,又指了指那姑娘,“不成,若是这么说……”
无名少年上前一步抓住这姑娘一直手腕,诚恳道:“要是你死了,那我砸锅卖铁也得把你埋了。”
只不过他这股诚恳没被人发觉,因为他练武的缘故,无意间直接便抓住了唐写意手腕脉门。
脉门骤然被扣,唐写意眸中闪过一丝幽光,恼恨自己大意。她暗自掂量,正面硬碰硬并无取胜把握,且被扣的是使飞刀的左手……垂眸瞥了眼与普通人无异的右手,难免气馁。
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也在暗暗赞叹,这呱噪的娃娃脸年纪小小,练就如此武功,心性又是一等一的沉稳机敏,唱念做打活灵活现,连自己都瞒了过去,的确称得上英雄出少年这份感慨转瞬即逝,唐写意心灵又归平静。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嘿然笑问:“鹰爪孙?”
“啥?”
无名挠了挠头,“那是啥?我只认识一个鹰爪老三,只不过前几天我偷了他半只烧鸡他追了我半条街呢。”
“不过,好奇怪呀,正常情况下突然被人这样抓住自己手腕,不是应该立刻挣脱么……”无名指了指姑娘的右手,脸上带着不解以及求知欲,“你怎么不反击呀……”
自己以暗语稍加试探,这少年便牛头不对马嘴地乱扯了一通,唐写意一时有些拿捏不准对方是何用意。
她向来对于揣摩人心无甚经验,疑虑片刻不得其解,便索性放开此节,估摸了一下对方的态度,认定并无要自己血溅当场之意,便坦荡荡笑道:“唐写意。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嘻,我叫无名。”看这女子笑了,无名也笑了起来,摇了摇手指道,“不是因为没有名字,我爹叫无辽,就给我起名叫无名了。”
呵,无辽,无名,人怪名字也怪。
“唔……写意姑娘,这几个条子你真的不管么?”见唐写意嘿然不语,无名指了指地上几具尸首,咧了咧嘴道,“我可是说了会缠着你唷,嘻嘻,我可是很执着的,说不定缠你一辈子唷。”
莫名其妙地瞥了无名一眼,唐写意不免为他可惜,功夫如此俊俏,脑子却不太好使,八成是枚弃子,只是不知他原本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又为何伤到脑子,变成了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怀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复杂感情,她平白多了几分耐心,也不再计较少年非要花钱给地上那些鹰犬落葬的古怪想法,自腰间摸出一锭约十五两的银子,温声道:“既然你执意要为他们入土为安,银子给你,前头镇上想来有棺材铺,你且去吧。”
“喔,看不出你还这么和善呢……”无名开心地接过银子,拉着唐写意走到旁边的空地上,揭开草皮,“我早就赊好了,坑也挖了,这可是黑市的棺材,我一会儿就要去还钱的,姑娘也要去领花红吧?埋完我们一起去呀?”
平白无故谁会买棺材呢?唐写意愈发认定眼前这无名少年的脑筋很有些不妥,有心劝他几句去看看病,却也想不起有什么神医可推荐,便不再多事不过她依稀记得对病人要多些耐心,便顺着对方所指看了一眼,极认真地附和道:“你挖得很好,应当不会被野兽刨开。”
至于一起埋……唐写意眉峰微微一动,直接拒绝:“我今日已耽搁许久,该赶回去练武了,无公子,银两已入囊,还请放手。”
“你不愿意,我埋就好了,等等我嘛。”
“嗯哼哼~”无名哼着怪怪的调子铲土将所有人放入棺材埋了起来,罢了还喝了一口酒并把剩下的倒在了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