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正在马车里烦恼着该如何和几个孙子提起这李茂失踪的事情,而汾州马场附近的灵原县外,卢默正紧张地看着县城的大门。
巨大的建筑物矗立在他的眼前,像是四方盒子一般的城墙让他感到一阵压抑。汉人到底是如何将石头堆到那么高的呢?以那种重量,地面不会塌陷下去吗?
他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近了城门。
城门的门洞里站着两个一脸放松表情的门吏。他们好像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会卡着人的脑袋耳朵强行要路印流签之类的东西,也没看到他们找进城的行人要什么“过路费”。
见这门吏不像李大人所说的,卢默松了口气。
卢默尽量把自己的胸抬得高高的,让自己看起来非常自然,没有被这城墙吓到的样子,大步的朝城门里走去。
可是不知道为何,那守着门随意让别人通过的门吏在别人通过时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在看到他时却把他拦了下来。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那个门吏,可怜巴巴地问:“差爷,怎么了?”
那小个子的门吏和气的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家里糟了雪灾逃难过来的,没见过县城吧?光抬胸不行,下次记得不要同手同脚走路啊!”
他的话一说,整个城门边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对他投以各种注视的目光。
卢默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他自诩是个非常冷静的人,可是一到汉人的城就像犯冲似得,开始各种不对劲。
李大人,他没用,呜呜呜,汉人的地方好可怕!
矮个子身边的另一个差吏打了一下那矮个子的头,“不要欺负人啊,汪大人说了有难民来投不要刁难,你皮痒要吃棍棒了?”
他看了眼那少年,他身无长物,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个子又瘦长,看起来不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又没大人在一旁……
他心中嗟叹了一声,便拉过那个矮个子门吏,放他进去了。
卢默见这么轻松就能进了城,也松了口气。这灵原县虽然只是北面牧场边一个小小的县城,可是从远处看来,已经吓人的很。更别说靠近了。
等他通过城门进到里面,已经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天啊……”
宽敞的路直直地伸展出去,比他们草原里任何一块草地都要平整。沿着那条大路,有许多人来来往往。人们聊天讲话,还有人在卖东西。
卢默如同梦游般走在路上。他曾听他那汉人的爹说过一些汉人城池的事情,但他总觉得那些都是故事一般的情形,现在见到这么多人,他实在有跪下来亲吻这块土地的冲动。
这是他父亲所经过的城。他的父亲就是从这里连夜逃出汉人的地方,奔向草原的。不知道这条路他有没有走过,是不是也是和他一般惶恐的心情?
卢默问了一个路人,问清了县府衙门的地方,然后朝着城中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汉人们全都是穿着颜色明亮且看起来很漂亮的衣服,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件父亲的旧衣看起来很灰暗,而且也有些小,就像一个人偷穿了别人的衣服似的。
他不自在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拖着脚步,慢慢地找到了县府衙门的地方。
他按照李大人所说的塞了半两碎银子给门口的差吏,想要求见县衙里的那位“县令大人”,那差吏挥了挥手说汪大人不在,还在汾州马场带着人呛着呢,怕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见这差吏说那位大人还在马场附近,他心里一喜。
出门前李大人已经把所有的情况和他说了,也说了现在恐怕只有这个愿意一直抵着马场要他们交人的地方官还可信,到了地方务必要找到他,让他多僵持一会儿,直到西军赶到。
听见这汪大人还在卡着马场不放,他就放了心了。
李大人说了,若是让那些马跑了,就找不到马场刻意谎报马数,乱圈草场的证据了。
他的另外几个羯人朋友已经带着好几匹马前往凉州送信。一路不停换乘赶路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到凉州地界。他们羯人在马背上睡觉都行,只要有马,一切都不是问题。
倒是他来汉人的城市更凶险些。
卢默听那大人傍晚才会回来,便在县衙附近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抱着包袱盯着县衙的大门。他的包袱里有一些干粮,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李大人被人追杀,钱居然都还在,这真是件幸事。
他坐在墙角等了许久,中途饿了就拿出干粮来啃一啃。县衙边卖包子的卖胡饼的香味不停的传进他的鼻子里,但是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县衙门口,生怕错过了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这边过往的行人都会往他脚下丢几个铜板。还有好几个和他穿的差不多破旧的少年特意跑过来和他搭话说:
“你不拿棍子至少要拿个碗啊!”
拿碗?拿什么碗?卢默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汉人坐在路边休息还要拿碗吗?
“我没碗。”卢默硬邦邦地说。
那些少年里有一个露出十分怜悯的眼神,把自己手中满是缺口的碗放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新来的吧?以前没做过这种事?都是为了糊口,不要不好意思。现在到处下雪,确实不容易。看到人就举碗,然后拿那些钱去买吃的,记得啊!”
卢默看着那个碗,迟疑着点了点头。
汉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边已经露出了橙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