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眼睛狠狠地盯着抢救室的大门。
吴祈宁还穿着那个染血的上衣,手有一点点发抖,她深呼吸了两下儿,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儿心情,微微张了张嘴,可是不知道该跟盛年说什么。怒极,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拿不准自己现在是应该和盛年大吵大骂,指责他把穆骏气成这样;还是……还是求求他,求他干脆放了穆骏一码,别在逼他了……大家同伙一场……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盛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语气冷冰冰地:“我帮小骏……嗯……帮他预备了两身衣服,回头你过过目。该准备的,你也想想……免得……万一……手忙脚乱的……”
吴祈宁处置过父亲的丧事,一愣之下就晓得盛年说什么。
她呆了呆,不知道是要翻脸还是照办。
盛年凉凉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冲冲也好……”
预备寿衣,冲一冲,也许病人能有气色,这是滨海的老规矩,据说十个八个见效。
吴祈宁咬咬嘴唇,说不出什么。只是一想着马上要给穆骏预备装裹,就心痛如绞,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捂着嘴,才让自己没哭出声来。现在哭不合适,太不吉利。
盛年嫌恶地咬牙:“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把他弄得病成这样了,也不跟我说。你的本事大得很啊。难道董事长是你一个人的吗?”
吴祈宁心乱如麻,满腹冤屈:“我把他……不是你不来……再说你不是也自己找来了么?”
盛年冷哼一声:“不是我时常不短地问着大夫,我还蒙在鼓里呢。”
吴祈宁摇头:“我并没想瞒着你。再说还不是你逼的?”
盛年大怒,回头盯着吴祈宁,眼风杀到:“我逼的?我逼的?你懂什么?”
吴祈宁瞪回去,眼泪汪汪,怒目直视:“我懂什么?三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你口口声声的兄弟那么多年!旧病复发怎么就逼着非得立遗嘱了呢?亏他还把你当亲哥哥看!”
盛年脑门子上青筋都蹦起来了:“你懂个屁!”盛年平常自持斯文庄重,极少动粗口,即便要骂人也是阴损刻薄的路子,今天张嘴骂人,看来也是动了三昧真火。
盛年揉了揉太阳穴,定了定神:“吴祈宁!你对你婆家了解多少?”
吴祈宁一时语塞:“婆家?”
盛年长长地吸一口气:“穆骏父母过世,自己是独子,这你都知道的。”他指一指抢救室:“如果……如果他有个好歹……按照我国法律,得找他最近的亲属来继承财产。穆骏最近的血亲是他表姨,我查了查,老太太今年六十四,俩儿子,一门英烈,各个出息,长子强制戒毒吸毒刚放出来,次子猥亵妇女取保候审。所以啊,穆骏要是有个好歹,灵周科技,我办公桌前明天要汇报工作的董事就是这三位神仙。”
吴祈宁倒抽一口凉气。
盛年抹了一把脸:“还有一种情况。我猜更有可能,灵周科技也算在市里挂号的高科技民企,穆骏如果有个万一……他没有直系亲属,估计,国家仨瓜俩枣儿,打发了远亲,就把灵周科技收归国有了……”说到这儿,盛年幽幽地看着抢救室的灯,肩膀头儿都垮了:“吴祈宁啊,你想过没有?也许,那小灯儿一灭,咱们就算是国企员工了……”
吴祈宁慢慢地呼出来这口气,扶着墙坐下了,揉揉脸:“活着真麻烦啊……”想一想,还是觉得不对劲:“盛总,就算你顾虑地对,那立遗嘱这么大事儿,你也得亲自过来和穆骏说啊。他一个人卧病在床那么多天,你甩脸子就走不闻不问的,冷不丁地派个律师过来,搁谁谁不生气啊?何况一个病人呢。你平常那么明白一个人,怎么这会办事儿这么鲁莽……”
吴祈宁肯叫一句盛总,这心里的气儿自然也就消了一半儿了。
盛年冷哼一声:“他一病不起,甩手大掌柜的又当上了。我回来之后,忙得天翻地覆的。哪儿有功夫过来哄他开心?”
这话不对味儿,开门三件事,先从紧上来。盛年再忙,不过事务性工作,哪还有什么大事儿赶得上巨额资产转移的?吴祈宁眼珠转一转,心下三分了然。这份遗嘱,虽然没捞上看就被对方律师匆匆收回了,但是想也知道,恐怕是大手笔的赠与到他盛家头上。那么如果自己不在也就罢了,当着自己的面儿,只怕有诸多不便!自然是舍不下脸过来了。这货是指望着派个律师能蒙混过去就蒙混过去了。
吴祈宁心里冷哼一声,深觉盛年此事办得龌龊。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别扭,说真话,她还从没想过从穆骏手里继承大笔遗产从此变个富婆。摸良心说跟着穆骏混吃等死的心她是有的,但是拿下穆家灵周科技……她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可是看上次穆骏的态度,她好像有这个机会……
微微抬起头,瞟一眼急救室的灯,吴祈宁打了个寒颤。
不为别的,财帛亮眼,不是完全不动心啊。想到了这儿,好像也没刚才那么难过了。
这个念头实在太吓人了,吴祈宁转瞬之间把自己唾弃了四万多遍,然后定了半天神:这里没我,这里没我,这里真没我。盛年的遗嘱计划没实施,我和穆骏没结婚,怎么着灵周科技也不会是我的。就算最坏,穆骏一死百了,我独立开业,当国企员工也是盛年的头疼,这里有我什么事儿啊?吴祈宁,呸!瞧你那点儿出息,别为了没有影儿的事儿胡思乱想。你还是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