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之前兰若寺还是鬼窟,如今却好似仙府。他一个狐鬼,成了兰若寺的大管家,统领黑山大大小小的妖怪。想起来当年,却恍如隔世。
泉上人走着走着,就到了寺后藏经阁。青槐如同华盖,月光照不过树叶,只有零星斑点。但这棵树本身就在发光,莹莹光辉,这是生机显化的灵光。凡人的眼睛看不透,没有修行到一定气候的鬼魅也看不透,但是泉上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藏经阁灯火亮着。
泉上人知道槐序在里面看书,他知道槐序修行的是佛法,若是不通佛理,是无法把佛法炼好的。
白献之应当也在看书,从他醒过来,似乎留下了什么病症,一刻不见了槐序,心里就不踏实——这是他的原话。所以他此刻应当是在里面看道经。
泉上人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股郁气横冲直撞,不发泄出来实在难受。但他不想这样打搅槐序,他觉得自己不该给槐序添麻烦。
藏经阁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四岁模样的白吉和白喜在空中飞着,那些灯笼请为他引路。
白吉和白喜是婴灵的首领,兄妹俩常伴槐序左右,时常聆听佛法,纵然听不懂,但随着翟杨晟来教书,从无到有,他们也渐渐懂了些道理。
这是开蒙,也是开灵。婴灵难以度化,因为婴儿除了本能的情绪发泄,没办法进行沟通。人说什么尚且听不懂,何况佛法。但现在,兰若寺的婴灵在长大。不仅仅是婴灵,那些初生的妖j-i,ng都在成长。这是黑山的下一代。
泉上人胡思乱想着,进了藏经阁。白吉给他搬了一个板凳——这个孩子已经知礼了。
苍老的白狐穿着一身衣服,坐在槐序旁边,槐序放下佛经,青碧的眸子泛起一丝惊讶与喜悦,道:“恭喜,泉上人快踏入地仙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聊斋。这一段是聊斋里的原文,我觉得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美更简洁的描述。狐狸拜月,太赞了。
有错待改。
爱你们。
虽然订阅在掉。
心疼我自己。
第54章 、庆元府
泉上人苦笑一声,自家事自家明白,说是快踏入地仙,实际上离地仙还远着。这一步,岂是说踏过就踏过的。人仙修道术,地仙修道法。已经从细枝末节,到了更高深的地方。
若是机缘来了,如槐序一般,只是灵光乍现,便可以踏入地仙。若是机缘不来,如同二春道人,苦修几十年,还在人仙境界徘徊。
槐序看他似乎不信,笑道:“你别不信,我看你一身法力都j-i,ng粹如斯,灵光透顶照耀虚空,已经把天狐拜月术修成极致,等时机一到,由术入法也是情理之中。”
泉上人道:“哪有这般容易。我方才采气之时,总是心神不宁,往事如烟,又搅得我心中一团乱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复了。”
槐序听着,更是高兴,道:“你这是心血来潮,灵光动荡,想必是要历劫了。有什么往事不妨说出来,若有什么没有了断的,就趁着清闲去一发了结了。了断尘缘,心思澄净,再踏入地仙就容易得多了。”
泉上人叹了一口气,十分寂寥,苍老的狐脸上带着几分落寞,道:“大王也知道,我原来只是在山中清修,虽然是一只狐狸,但寻求的却是仙道。天狐拜月,修成的灵气灵身也都是仙体。有一日我在山中清修,吐纳狐丹之时,却不妨有一个鬼差带着小鬼来夺。我顾忌鬼差勾魂异力,不敢去争,眼见着这狐丹被鬼差喂了小鬼,将这鬼化作鬼仙,毁了我一世清修。
那个时候,我就是人仙尽头了。没了狐丹,天狐拜月也没法再修炼出一粒狐丹,我就去人间求法。先是跟随一个书生,转而跟随一个破落道士。道士死后,他徒弟没钱花,就设计捉了我满门老小百余口,剥了皮制成白狐氅,进献镇南王,得了荣华富贵。”
泉上人狐眼中一片哀伤,道:“我生平心思寡淡,不与人争,却先被夺了内丹,后没护住后人,可怜一家大小狐狸惨死。”
“我死后凭着积累的一口仙气,勉强没有化成厉鬼,而是化作鬼仙,若非大王收留,也没有今日之身。”
泉上人将往事一一倾吐,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血泪辛酸,却让人恻然。
槐序把书卷卷起问道:“镇南王是在庆元府?”
泉上人一怔,就听槐序道:“明日我们走一趟庆元府吧。”
泉上人心中一烫,只觉得眼睛发热,应了声是。
槐序从来是说一不二,泉上人打理好出门的行装,这些事他已经不常做了,很多时候都是黄大郎在打理这些。他做来依旧顺手,给狼鬼套上缰绳,他坐在白狼的背上,身形几乎和白狼融为一体。
天明时分,槐序带着白献之,山宝和木贵驾车,泉上人和黄大郎随侍,驾车前往宁波。
狼鬼化作马匹在官道上飞奔,事实上足不沾地,真正的在空中飞腾,不受地形限制。
鬼魅飞腾速度极快,从金华府到庆元府,日落之前便至。庆元府的繁华并不逊色金华,但庆元府最尊贵的,还是镇南王。
镇南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仁宗皇帝的第四子。老王爷早年征战被人暗算,坏了肾水,老来方得子,生了世子项宁城。
项宁城虽然是镇南王的儿子,和圣上同辈,却和太子年纪相仿。
槐序来庆元府之后,直接去了香行落脚。半年的时间,有槐序不计较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