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阮文孝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厉振华面前。不知是因为生气激动还是被压得喘不过气,他薄薄的胸膛不住地起伏。
眼瞅着自己大概就要被扫地出门,阮文孝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厉振华为什么发怒。
“不要闹了,快回去睡觉。”厉振华这时也冷静下来,拧开床头的台灯严肃地对他说:“我带你回来没有任何特殊目的,也不需要你回报,你不要想太多。”
阮文孝这才明白是自己想拧了误会了厉振华的好意,难怪他不高兴了,羞愧之中不由得红了脸,“对不起。”看来他真的是个好人,是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差劲的家伙们不能比的。
“算了。”想着这是个从小没人管的孩子,厉振华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跟人做。人总要有点自尊心。”
“我没有随便!”男孩脸色一白,抬头望着厉振华急急地辩解,“我……”他原本想说自己从来没有和人做过这种事,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很晚了,去睡吧。”见男孩双眼中透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却又倔犟地不想让人察觉,厉振华心里有些异样,却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过两天我有空,教你读书写字。你不是一直想弄清楚覃政委每天写的是什么吗?”
归根到底这孩子就是因为没人教才这么野马一般不讲规矩,让他有点寄托就不会这么空虚无聊了。厉振华知道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也有问题,把人带回家之后他基本上都是放养着不闻不问,无怪这孩子成天没事胡思乱想,竟然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什、什么?”阮文孝惊讶得差点口吃,一时忘了计较男人嫌弃他不干净的问题。原本以为厉振华会将他轰走,没想到对方却说出这么一番话。学会读书识字一直是他的梦想,如果这个人愿意花时间教他就太好了,“你是说真的吗?”
“唔,等我不那么忙了就开始。”看样子等船修好还要一阵子,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厉振华工作了一整天有些困倦,他径自躺下闭眼休息,不打算再给这小鬼做知心大叔,“快回去睡觉。”
“嗯。”阮文孝心情激动,他怕谁瞧见似的急忙低下了头。过了好半晌,才轻轻地问:“厉处长,黄记的肥阿姨说,我长得像您死去太太,是真的吗?”听说他的老婆孩子都死了,阮文孝心里一直非常同情这个人,这些年来他一定很伤心。
躺在床上的厉振华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仍旧闭着眼睛,好一阵子没有回答。
就在阮文孝以为厉振华已经睡着的时候,男人终于别别扭扭地扔下一句,“只是样子有些像,性格脾气完全不像。”
黄记那个要命的长舌妇真他妈闲得慌,无端端给他惹来这么些无谓的麻烦。这小鬼的狗胆也是够大,竟敢当面这么问他。
“哦。”听到男人这个不情不愿的答案,心里了然的阮文孝牵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吸了吸鼻子,他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很高兴自己长得像她。”
男孩说完利落地跳下床去,却在临走之前飞快地俯身在厉振华的脸颊上啄了一个吻。
那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只是一闪而过并不真切,但是感受到男孩肩上细腻温热的肌肤擦过自己的胸膛,厉振华的身体却没来由地一僵。
38
时间进入七月,南国的天气越发炎热。在骄阳和雷雨的交替肆虐之下,空气中时常蒸腾着一股草木的芳香。
等待修船的日子里,厉振华果真买了一套小学教材,每天下班回家吃过晚饭之后就开始教阮文孝读书识字。男孩很聪明,也很用心,他十分珍惜这从天而降的机会,没几天就拿下了汉语拼音,学会了不少生字。
这天晚上,厉振华正在教阮文孝新课文的时候,海测局的局长韩志国突然亲自登门造访。厉振华将男孩留在房间里写字做习题,自己忙到客厅去接待。
“老韩,是不是局里有什么事情?”厉振华递给上司一杯热茶,心里甚是不解,“打个电话通知我过去就是了,怎么还特地跑一趟。”
韩志国是当年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年纪比厉振华大了个十来岁。这位市委委员、海测局的一把手是个典型的北方大汉,却在这个南方的海滨城市里生活了超过三十年,在靖海市大小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当年厉振华刚转业的时候只是个小科长,而韩志国已经是海测局的党委副书记了。
“呵呵,的确有桩着急的事情要找你谈一谈。”韩志国坐在沙发里,接过茶杯随意地放在茶几上。他手大脚大,中年发福的肚子颇为可观,说起话来嗓门又粗,原本不算十分宽敞的客厅登时变得有些局促。
“您说吧。”
韩志国点点头,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鬼屿洋的事儿,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厉振华心里暗想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个,要知道韩志国当时可是深水港项目的头号支持者,对于鬼屿洋的测量并不怎么上心,“做了一半船搁浅了,现在还在厂里等着修呢。”
开拓号进厂十多天了,不知道修理进度如何,各个系统都有自己的规矩,厉振华也不好去催。
“还有多少工作量?”韩志国环手抱胸,似在思量。
“怎么也要二十几天,主要是摸排暗礁和浅滩。”
“嗯,好。”这个答案似乎让韩志国非常满意,他微笑着对厉振华说:“‘开拓号’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