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拾阶而上,堆满杂物的通道,灰尘弥漫。
光线很暗,散发着一股颓废的味道。
这是幢廉价的公寓楼,住户都是形形色色居于社会底层的人物,如酒鬼、待业人员、不思上进的小混混、整天寻衅生事的高中生,还有感情不和的夫妻、冲突尖锐的子女们……
一入夜,就可以听到各家传来的嚣张叫嚷和激烈打骂声,掺杂着猫狗的吠叫……交汇成人生独有的进行曲。
这幢公寓楼,是底层社会的一幅小小剪影。
每次经过时,华剑凛都感到窒息般的不快,觉得自己全身仿佛被肮脏的灰尘淹没,看不到蓝天白云。
自己不属于这里。
很快的,他会离开,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过真正属于他的生活!
华剑凛虽出身贫寒,却自小抱负远大、野心勃勃。与这里醉生梦死的酒鬼和得过且过的撞钟人截然不同,对自己的未来,他踌躇满志,蓄势待发。
跨过门口的废弃纸箱后,还没等推门,就听到一阵高亢的咆哮声。
「你疯了!?从来都没见你谈过恋爱,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还跟我说你要嫁给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做娘的放在眼里?」那是母亲激动的声音,像打雷一样窜入耳膜。
「你没看到不代表我没在谈。你不是一天到晚嫌我杵在家里碍眼吗?现在我要把自己嫁了,难道不是好事?反正是男人就行了,你管他是什么男人。」
声音一如其人,尖锐、倔强,十匹马都拉不回头。
这是他的大姐——华琪玲。
「妈,我回来了。」
华剑凛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推开门,面对眼前的这个家——脾气暴躁、人见人怕的母亲,一脸乖僻、死气沉沉的大姐,还有父亲,一位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的酒鬼,当然今天也没有回来。
如果哪天在阴暗的小巷中,看到父亲酒精中毒的尸体,华剑凛想自己一点也不吃惊,更不会伤心。
有这样的一家人,他早在八百年前,就割舍了所有脆弱和情感。
「小凛,你回来了。快!来替我骂醒这个小贱人。」母亲余圆芬看到他,眼睛一亮,像见到了同盟军,一把扯过来,推到华琪玲面前。
「你们又怎么了?」华剑凛皱眉道。
「这小贱人今天居然带了一个男人回家,跟我说要嫁他。这不是摆明了和我作对吗?昨天才给你安排的相亲,那个叫孙伟的有哪里不好?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有钱有势,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倒好,居然要嫁个一穷二白的幼稚园老师、男保姆……」
华琪玲眉头一皱,毫不示弱地辩驳道:「孙伟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流氓,玩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最近又开了个舞厅卖yáo_tóu_wán,整天不干正事,这种人迟早会被抓到警局里。老妈,你真的是为了我好?」
余圆芬一听,不由得爆跳如雷,「反了、反了!居然怀疑我的用心。你这小兔崽子到底有没有良心?不管孙伟做什么,至少他有的是钱,钱!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嫁过去做少奶奶不就得了?我是不想你步我的后尘,找了个既没用又没钱的男人就算了,还是个戒不了酒的酒鬼,看他把我们都害成什么样了……我好命苦啊我……」
眼看母亲一抽鼻子,就要黄河决堤,华剑凛连忙过去把她扶住,「好了、好了,妈,旧帐就不要再翻了。我看姐也不是认真的,她只是反感你给她安排相亲硬逼她嫁,是吧?」
说着,他拼命朝华琪玲使眼色,后者瞥了他一眼,暂时闭上嘴。
「大家都冷静一下。姐,你也太突然了,别怪妈反应这么大。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好商量,有话也好好说。」
「还是小凛懂事,什么都不用我操心。」余圆芬被扶着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脸憋得通红,「从念书到工作,样样出色,无一不是拔尖的,从小到大被女孩子追着跑,抢手的不得了。看看小凛,再看看你自己,都三十五岁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给你介绍对象,你又这个看不入眼,那个有问题,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当老chù_nǚ吗?华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是啊,小凛是你最完美的儿子,也是我见过最滴水不漏的人。可我就是做不到像他那样,太过现实、太精于计算。为了得到想要的结果,可以不问过程,抛弃任何东西,包括那些最重要的。小凛,这样活着不累吗?」
华琪玲挑了挑眉,不屑地冷冷冒出这么几句,华剑凛表面修养再好,也不禁有点变色。
他这个姐姐虽然阴沉、乖僻,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偶尔冒出的话,总能一针见血地扎到他心里最黑暗的地方。
他有点恼火,却又不太敢正视她漆黑幽深的眼眸。
「那个……」
略显迟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入争执的一家人中间。
三人齐齐回头,这才发现,客厅里竟还有位坐在角落、被人遗忘已久的男子。
「那个……我想……我还是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