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咄咄逼人,如一块巨石压下,甄璀璨只觉胸腔沉闷,闷得她昂起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她的神色中是无以复加的悲怆和怅然,定了定神后,她霍然转身,走向堂外,衣袂飞扬。每走一步,她的内心深处就发出一声尖叫,胸腔的沉闷已到极点。
三个证人纷纷起身,也跟着到了堂外。
堂外院中,影壁前。
四个甄府的人各怀心事,都齐齐的盯紧自知不容小觑的少女。当然,他们的意念已经很坚定,这少女身陷于天罗地网之中插翅难飞,任她再巧舌如簧,也休想糊弄脱身。
甄璀璨背着手,迎风而立,静静的,柔柔的。别人看在眼里的,是惊动天下的艳杀之气。
“说吧,哪两点。”翟宁语气冷硬。
“其一,可否请四位回禀各自的主子,我只求药方,绝不贪求其它,让我离开此处与家人团聚,我可指天发誓,此生再与甄府无关。”
她说得很虔诚,字字轻描淡写,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她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那种发自肺腑的坦然。
然而,四双眼睛根本无动于衷,神态之中均是失望,很失望,转瞬,就变成了被耍弄之后的愤怒。他们要听的不是这种无关紧要、毫无意义的废话,要听的是她亮出全部的底细,看她手中有无把柄要害。之所以给她一次机会,只为了能妥善杀人,以防万一。
她的心猛得向下沉着,沉入尘埃,沉入泥潭之中。
很显然,没有人在意她的初衷,以及她希望彼此能相安无事的诚恳,只是一味的要她的命!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别人让她死的决心。
‘别人’是谁?甄达?夫人李氏?董姨娘?还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权衡,要扫除所有的隐患和障碍。她将重蹈当年徐氏的覆辙,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死?
翟宁语气冰冷的催促道:“快说其二!”
“就是,别磨磨蹭蹭的!”丫鬟夏菱环抱着胳膊,一脸的不耐烦,她甚至怀疑这是故弄玄虚的奸招,也就只有整天疑神疑鬼的翟总管才会迟疑不决。
顾嬷嬷和蔼的笑说:“姑娘,你说话一直知轻知重,话可要想好了再说。”
甄璀璨附和着笑笑,性命攸关的话,她如何能不谨慎的说。
四周静了下来,沉凝肃杀的氛围自生,她站在风口浪尖上,要么粉身碎骨,要么绝地逢生。
☆、第十八章
沉默。
半晌过后,依然是沉默。
甄璀璨的思绪飘零,安静的站着,不敢轻易贸然试探。她只有一句话的机会,如果这句话能正中他们的要害,她或许有存活的机会。反之,是死路一条。
冬天吹得紧了,在耳边呼呼作响。
她被围困在中间,群狼们冷厉而锋利的獠牙毕露,已发起进攻之势。她心中不安,脸上一副寻常表情,定了定神后,在认真的想着对策。
“怎么,编不出来了?”丫鬟夏菱环抱着双臂,唇角隐隐带着讥笑。
翟宁重重拂袖,显然也没有了耐心,盛气凌人的冷道:“再不说,你就永远没机会说!”
“姑娘,”顾嬷嬷语声和善的说:“这里没有外人,把你要说的话就说出来吧。”
面对迫不及待的催促,甄璀璨只是清浅的一笑,认真的道:“我并不是真的‘甄璀璨’。”
“什么?”四人异口同声。
“我是受人之托进府拿药方的,真的‘甄璀璨’人在近郊。”甄璀璨揉了揉鼻子,“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竟然稀里糊涂的成了‘甄璀璨’,还是个注定的短命鬼!”
四人当然不信,翟宁刚要说话,就见一个衙役奔进来,奔向衙堂,禀告道:“郡守大人,尚工局的掌事嬷嬷正在府外。”
无所事事的乔太府正在悄悄把玩翟宁送的两枚夜明珠,闻言,一脸不悦,赶紧将夜明珠塞回袖间,举步迈出大堂相迎。
“当然,我可以……”甄璀璨故意没有说下去,佯装好奇的张望,只见一身精致宫装的中年嬷嬷跨过门槛,由远及近而来,身后跟着两位宫女,以及想拦又无法拦的尴尬衙役。
“掌事大人光临敝府有何贵干?”乔郡守迎上前,带着寒暄的笑。
“我在衙门口贴了一张招贤公文,特来知会乔大人一声。”掌事嬷嬷神态端庄,颇有气度。
乔郡守不冷不热的问:“掌事大人亲自出宫贴榜,是招何种贤才?”
“会穗染技艺之人。”掌事嬷嬷表情严谨,话毕,又补了一句,“明年时值华国开国两百年,皇太后要举行隆重庆典,尚工局需为太后娘娘制一件盛服。”
一听此话,乔郡守立刻很积极的道:“掌事大人放心,此事尽可交在老夫身上,老夫这就派人走访天下各大染坊,尽快把贤才招到。”
掌事嬷嬷说道:“我已派人走访过了,均无所获。”
“哦?”乔郡守不解。
“有人偶然翻看前朝遗迹,发现寥寥几句记载着:宫女在制凤袍时,用一种奇特染法,使衣袍上色后,色彩斑斓夺目,百花开不出其缤纷;图案栩栩如生,似瑞兽真身所化,令人叹为观止,称之为穗染。”掌事嬷嬷娓娓道来。
乔郡守犯了难,前朝距今已有两百余年,要寻找会穗染技艺之人,比大海捞针还希望渺茫,也难怪掌事大人急不可待的布告天下。他是不报希望了,客套的道:“若有人揭榜,老夫第一时间通知你。”
掌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