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把陆栖行问住了。他的王府暂时肯定回不去,至于曹广那儿,这大过年人家要么去老丈人家拜年,要么在家里迎客,其他臣子也莫不如此,他此时上门大大不妥。另外因为过年,酒肆茶铺饭馆都歇业了,他就是想找个地方消磨一阵时间都不成。
见他久久不说话,傅芷璇心里有了揣测,莫非他不想回去。
但她一个妇人,家无男子,也不方便把他领回家啊。
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她也不好催促。
这么一沉默,马车已经驶入抚宁巷。
看见家门口近在眼前,傅芷璇犹豫了一下,福身道:“殿下若是不嫌弃,可进来饮粗茶一杯!”就当看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
陆栖行有些窘迫地点了点头:“那就叨扰了。”回头,他一定要向曹广学习,在京中多置办几处宅子,狡兔三窝,也不愁没去处了。
傅芷璇先一步踩着马凳下了马车,然后抚平了衣服上因为久坐形成的褶皱,微侧着身,面朝马车,等陆栖行下车。
突然斜侧一道身影飞奔入她的怀里,抱着她哽咽地说:“嫂子,你可回来了。”
季美瑜攥着她衣袖的手一片冰冷,显然是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傅芷璇握住她的肩,推开了她,然后把手里的汤婆子递给她:“美瑜,我已经与你哥和离,你以后叫我阿璇就是。大过年的,你不随你母亲走亲访友,来我这儿做什么?”
季美瑜眸子闪了闪,心虚地说:“我……其实我就是想你了。”
傅芷璇笑看着她不说话,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样。
季美瑜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心知这事也瞒不过她,索性和盘托出:“嫂子,不,阿璇,我……我有身孕了,娘和大哥逼我打掉他,我舍不得,你收留我好不好?”
傅芷璇这会儿是真被她吓到了。她那天流了那么多血,这孩子都没掉,也不知该说是她命好,还是命太差。
“美瑜,你既不肯打掉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呢?”傅芷璇的目光如有实质,“你没找他?你母亲和大哥也没找他?他是什么态度?”
其实不问也知道,若是祝家肯娶她,万氏和季文明也不会逼着她打掉孩子了。
季美瑜脸色一白,闪烁其词:“他……他不在,我想先把孩子生下来。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娶我的。嫂子,你就帮帮我吧,我舍不得这个孩子。”
不在?大过年的,连过往行商都不远千里赶回家过年了,祝公子能去哪儿?
她分明是猪油蒙了心,都这时候了还自己骗自己,以为把孩子生下来,祝家就会允许她进门了,祝公子就回回心转意?天真,祝公子滥情博爱,他会缺儿子?
不过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傅芷璇也不忍见她一条路走到黑:“美瑜,回家吧,听你母亲和大哥的,他们不会害你。”
季美瑜听见她不愿意收留自己,捂着脸蹲下身伤心地哭了起来,苦苦哀求道:“嫂子,我舍不得这个孩子,看在孩子是无辜的份上,求求你收留我,我可以到你铺子上做工抵饭钱,好不好?”
这不是饭钱不饭钱的事,未婚有孕的季美瑜本事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把这麻烦揽回自己家里。
傅芷璇想了想,索性把话给她挑明了:“美瑜,我已与你大哥已经和离了,我这身份收留你不合适,你还是回去吧。”
季美瑜的哭声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傅芷璇,似乎不相信,自己都拉下脸如此求她了,她还会拒绝自己。
“回去吧。”傅芷璇又坚决地重复了一次。
季美瑜苍白着脸,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出了巷子。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子里,傅芷璇叹了口气,冲马车上的陆栖行道:“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陆栖行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是我叨扰了。”
傅芷璇做了个请的姿势,微侧着身,让他先进门。
“嫂子,原来你早有了新欢,难怪想跟我大哥和离呢!”去而复返的季美瑜正好看到陆栖行进门,跑过来,幽幽地说。
傅芷璇头大地看着她:“你想多了,这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季美瑜不信,眼巴巴地看着她:“嫂子,你既已识情知爱,跟我一样不得与爱郎相守,也该明白我才是。我对祝郎一片真心,还请嫂子成全。”
好说歹说,她都执迷不悟,傅芷璇的耐心也耗尽了,她让陆栖行先进去,然后拉下脸,冷漠地说:“美瑜,我不懂你所谓的情情爱爱,也没兴趣听。你执意要生这个孩子,这是你的事,你的责任。若你甘愿脱离家族,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我虽不赞同,但也赞你一声烈性坚强。但你若做不到,那也别指望旁人给你养孩子。”
季美瑜身无一技之长,性子天真愚蠢,平日里也没吃过苦头,离开了家,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养孩子。
自始至终,她想的不过是先靠傅芷璇躲开家里人,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抱着孩子去找祝家。
现在听到傅芷璇毫不留情的拒绝,她愣了:“嫂子,你的心肠怎么这么硬呢,我,我真是错信你了。”
哭着哭着,突然嘤嘤呜呜地捂着鼻子跑了。
傅芷璇松了口气,回家关好门,又特意嘱咐了小岚一番,让她以后见到季美瑜就绕道走,绝不能跟她多接触。
主仆俩说完话,傅芷璇这才想起自己把堂堂摄政王给搁在了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