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看着,仿佛回答了曾经熟悉的世界,但是、也只是熟悉,却没有融入其中的感觉。
他穿的体面干净,在班级门口本想杜云海出来,转念又改了主意。靠在走廊的汉白玉栏杆上,掏出烟,低头点上,吸了一口,烟呼出来时没等吐得远,他一吸,烟又顺着薄唇吞了回去。他暗自笑了一下,想起杜云峰说看他吸烟是个没命的样,跟看见钱似的,舍不得吐出来。
“这位先生,学校不能吸烟。”随着下课钟响,穿着棉旗袍的女人从教室里走出来,周澜上下打量她,估计是个老师。
他看看她,没言语,也没表情,默然的直接用手指头掐灭了那一股红火,微微一歪头,不急不缓吐出最后一口烟柱。
在家里被纠缠已经够烦了,出来透气还要被纠缠,他现在一听到女人尖细的嗓音就莫名的烦躁。
杜云海从教室中走出,他早就看见了周澜,一下课就奔了出来:“慕安哥”,女老师正有不悦,这时转过头,询问了情况,周澜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双手c-h-a在兜里,看着比他矮的女老师,长长的睫毛滤过目光,使本来冷漠的眼神看起来有点似乎有点温度。
杜云海兴高采烈地拥抱了周澜,半大小子手臂挺有力,把开心和放松传递给了他,又蹦跳着拉着他下了楼。
二人来到一家西餐厅,杜云海说贵别别扭扭不愿意来,周澜搭着肩膀把这小子搂进了餐厅,杜云海十四岁,个子都快蹿到他肩膀。
周澜一边翻着菜单,边抬眼一眼一眼打量杜云海,这小子也长高了,样貌倒变化不大——除了眼睛长得像杜云峰,其他部分倒是不像,相比之下,杜云海比杜云峰长的更像杜管家,而二人唯一的相像之处,那双眼睛,据杜云峰自己讲,完全是像他娘。
他想带云海吃些好的,云海一直在学校寄宿,杜云峰定期会寄钱给他,没有父亲之后,云海就是依靠云峰来养活的。想到这,周澜心里暗暗叹了一句:他不容易。
菜单来回翻了半天,周澜也没点好菜品,杜云海抢过菜单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抬头嘱咐服务生,时不时抬头朝周澜笑笑,眉眼弯弯的样子,周澜心里忽的动了一下。
整个饭是在云海的欢声笑语里吃的,周澜叉了块土豆,嚼了两下,觉得也不饿,便将叉子放好,掏出香烟盒,合上盖子的一刹那,又改了主意,重新朝对方打开,微微探身:“云海,来一只。”他眯着眼叼着烟说。
云海瞪着眼睛摇成了拨浪鼓:“吸烟不好,学生不吸烟。”然后继续大快朵颐。
周澜笑笑,手指一点,扣上烟盒收,放在手边,喷云吐雾地重复了一句:“学生不吸烟”,然后他想,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个学生了?
喝了一大口汽水之后,云海提起了他哥哥,说是三个月前杜云峰写了封莫名的信,给他邮寄了一大笔钱,够他念好几年书了,而以前他一次只给他一两个月的生活费。
“他信里写什么?”周澜问,然后他暗暗骂自己怎么没忍住,离开奉天那天起,他就决定忘掉最近这两年的一切。
那里太痛苦,本来是有很多欢乐的,后来全被杜云峰毁了。
“我哥那洋文,本来就不咋地,这次尤其颠三倒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是告诉我安心读书吧。”云海将最后一块牛排放在嘴里,补充道:“对了,还和我说,万一我有什么困难,回周家找你,你会管我的。”
周澜一支烟抽完,听云海叙述那没头没尾的来信,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和云海在一起很放松,可是云海下午还要上课,临走周澜从兜里掏出一张汇丰银行的存折交给杜云海,他早上刚刚往里存了钱。
“慕安哥,我不需要,我哥给我的钱够花挺长时间的,你们不用给我这么多钱。”杜云海伸手推出去,真心实意的不想要。
“给你就拿着,我年后要是顺利,会去欧洲,你留些钱在身上,再读两年,到法国找我。”他将折子硬塞给他。
周澜带着三十根金条回的天津,给了她娘二十根,那是杜云峰孝敬干娘的,他不留,那和他没关系。另外那十根,八根存了银行,两根兑换成存款,给了杜云海。
杜云峰可以和他两清,但周澜自认没那么绝情和势力,再说云海是云海,更何况——云海的父亲死得惨,想到当初熊熊的火光,周澜吸了一口腊月里的冷气,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马路上车来车往,成功帮助他转移了注意力。
见过云海,周澜拦了一辆黄包车去了圣约翰中学,那是他的母校,他去见贝利神父,许久未见,真的是想念了。
熟悉的小教堂里,周澜深深鞠躬亲吻了贝利神父的手,在嘴唇接触手背的一瞬间,他在回天津后的几个月里第一次找到了当初做学生时的感觉,这感觉久违了,一闪而过,让他即兴奋又惆怅。
他有很多话想和贝利神父说,和以前一样他走进告解室,隔着一方纱帘,像贝利神父坦露自己的心声。
“神父”他用英文开了头,贝利神父虽然来中国多年,但学校的教育环境是全英文的,所以他依旧不熟悉中文。
周澜咽了口唾沫继续说:“我已经两年未作过祷告,在我经历痛苦的时候,上帝没有出现来拯救我,他看着我痛苦,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