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个……栗子蛋糕?”杜云峰现学现卖,打算用甜品打动小朋友。
“那个呀很腻的,”小孩说,然后也没拿菜单,而是望着女侍应生说:“麻烦你给我两份巧克力饼干,外加一份哈斗,再加两杯柠檬水,不要太凉,谢谢。”
原来是这里的常客。
“我请你,”小男孩在侍应生走后认真地说,“我爸爸告诉我不要随便欠人家的人情,尤其是不要欠人钱财,拿人手短,都是要还的。”
“那不就成我欠你的啦?”杜云峰逗他说。
小男孩楞了一下,思考了一瞬,才回答:“那不一样,我不要你还的。”
杜云峰扑哧就笑了,发现这小子还挺有意思,讲什么都一本正经的,实在是,让人心里毛茸茸的很舒服。
“小朋友,”杜云峰一本正经的开口了,“我来上海办些事情,不会久留,但是我没什么朋友,很无聊,觉得你很有趣,就跟你交个朋友,你不要想太多。”
“哦,办什么样的事情啊?你们不是当兵的吗?上海不打仗。”
“我来办的事情和打仗没有关系,我只是来治病的,”杜云峰故作神秘地说,“我的病很严重,你昨天也是在医院遇到我吧?”
小男孩喝了一口柠檬水,眼睛睁大了:“病得要紧吗?”
杜云峰点点头:“有点。”
小男孩沉默了,思索片刻,神色黯淡地说:“想想也是的,那一层住的都是很严重的病人,我叔爷也病了,他年纪大了摔坏了腿,现在都不能走路呢。那你呢,你也是摔坏了哪里吗?”
杜云峰一点头,一脸严肃地说:“我摔坏了脑袋。”
小男孩的眼神里充满了“可怜”二字,简直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的脑袋:“看着没什么伤啊,我叔公腿上打了钢钉,缝了好几针,你也打了钢钉吗?”
“伤在里面。”杜云峰随手抄起巧克力饼干塞进嘴里。
然后他一闭眼,确实好吃,外表是脆皮的,可是入口即化,有可可豆的香味,又不会太甜。
“会怎么样?”小孩问。
“会不记得人,可怜吗?”杜云峰又吃了一块巧克力蛋糕。
“可怜。”小男孩见他爱吃,便把自己那份也推给了他,“我常来这里,你吃。”
杜云峰心里忽然就暖暖的,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好像有魔力,意外地吸引他,而且又是这么的善良体贴人。
“谢谢。”杜云峰说。
小男孩笑,眉眼弯弯。
“那……”杜云峰伸出一只手,说“同病相怜,既然大家这么有缘分,交个朋友吧,我叫杜云峰。”
小男孩笑着伸出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握到一起。
“你好,我叫周奕,字之然。”
他俩又继续聊了下去,原来小男孩刚刚放学,赶来看叔爷,他爸爸最近厂里的生意很忙,实在脱不开身,就同意由司机和佣人带着小少爷也看望叔爷。
小男孩还没来得及吃饭,于是叫了一个哈斗,他本来是打算带些西饼去病房吃的。
赵小虎没想到他们军座对付小孩子也很有一套,竟是和小朋友也能相谈甚欢,都没见军座这么待见过他们。
“你以后要是来不及看望,我可以替你去,”杜云峰说,“我的部下每天在老昌兴点好饭菜,多给你捎一份也是顺便。”
“谢谢,”小男孩笑,然后在佣人手里接过棕色羊毛大衣,“暂时还不需要,我爸爸明天就有时间了,他会来看叔爷的,我也不是天天放学压堂。”
小男孩坚持要付钱,杜云峰乐呵呵地没阻止。
这孩子一板一眼的劲儿怎么那么招人喜欢呢?
小男孩走前,杜云峰忽然想到这小家伙总提他的爸爸,好像从没提过妈妈,就问了一句。
小男孩平静地说:“我妈妈身体不好,不方便出门。对了,刚才忘了跟你说,我爸爸以前也是当兵的。”
杜云峰有些意外,“番号?”他问,“如果是当官的,我应该会认识。”
“我不知道,”小男孩笑笑,“他受了伤,当不成兵啦,他也从不提以前的事,但是我家里有很多军装。”
“哦”杜云峰沉吟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他追问了一句,“伤哪了?”
“手和腿。”小男孩在无名指和小指上比划了一下,“我爸爸是英雄,所以我不讨厌当兵的。”
说完他欠了欠身,礼貌告辞了。
杜云峰在蛋糕店里楞了好一会儿,脑袋里咕嘟咕嘟的像开了锅,几乎要犯病,等他反应过来,就想赶紧回医院。
可是正是花灯初上的热闹时刻,他所在的是闹市区,赵小虎在打电话给出租车行叫车子,被告知车子都派出去了。
于是好不容易拦了一辆黄包车,又因为快过年了,霞飞路上挤满了新年购物的人,那黄包车比走快不了多少。
回到医院,杜云峰跑上楼,在那走廊挨个打开门看,他只知道是那个楼层的某间,终于在其他病人家属的大呼小叫里,几个护士急匆匆的跑来了。
“诶,你干什么?”
“这不是高级病房的那位病人?您在干什么呀?”
“找人!”
“找谁啊?”
杜云峰顾不上解释,直接推开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一个老者安然地睡在病床上。
杜云峰三步两步地走到床前,难以置信的颤声说:“叔?”
哑叔老了,头发稀疏而花白,右额头上一个显眼的大伤疤,杜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