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自顾自的说着。
“我说太太,我给你打了吗啡,你以后不会难受了,我问她怕不怕,她说不怕。我说下辈子,你做我女儿好不好,我养大你,她说不好,她问我她能不能见到老夫人,我说能,她说她要做老夫人的女儿,做我的妹妹,她下辈子不想记得我了,不想再喜欢我了。”
“云峰,淑梅说,她不想再记得我了,不想再喜欢我了,我虽然一直无法喜欢她,但是听她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听,喜欢我,对她来说,是个多痛苦的事,她遭了那么多罪,我却补偿不了她。”
杜云峰静静的听,不置可否,想到司机小张说,周澜在病房里哭,大概就是淑梅说这番话的时候吧。
杜云峰心里知道,周澜和他在面对“别人喜欢自己”这件事的时候,很不同,杜云峰自己是一辈子喜欢谁就是喜欢谁,天崩地裂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而周澜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与他残忍相对应的,他有非常不为人察的柔软的一面,只要一个人对他好,好到他放进“自己人”这一国,他就会竭尽全力地保护爱护这个人,哪怕不爱,他也会强迫自己去爱。
周澜的心就像一颗有裂缝的顽石,无坚可摧,却有破绽。
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周澜身边的最亲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全都是死在他身边眼前的,不是寿终正寝。
他越是看重他们,他们就越是惨烈地离他而去。
天色已经很黑了,吊唁的人没有因此而减少,还有一些外地医药行业的生意朋友在陆陆续续的来,杜云峰和周澜不能在房间里躲太久。
从胸前口袋抽出手帕,杜云峰拖着周澜的后脑勺给他擦脸。
周澜的眼角和鼻尖都是红的,苍白的脸上反倒多了一丝血色。
“小慕安,我得走了,”杜云峰边擦边说,“好多事,我不能出面,这几天美馨来帮你,总比我亲自出手好一些,就是……就是可能有些传闻会难听些,淑梅刚走,她总来这里,外边肯定会有风言风语,我是无所谓,美馨也习惯了,你听到不要在意。”
周澜已经逐渐恢复平静,接过杜云峰的手绢一下下折好,他鼻子还不是太通气,鼻音很重地说:“你别走。”
杜云峰没动,低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