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知道对知府衙门这些与宋邝同流合污的官员来说,最大的震慑不是杀多少人,或者用多么狠的刑罚,而是用足够的证据令宋邝对自己的罪行哑口无言。
一罪落实,宋邝就已经是罪无可赦,沈溪要坐实宋邝其他罪行可谓轻而易举。
“谁要检举他人,或者是被他人所检举,就看你们的了。”沈溪站起身来,“暂且退堂,半个时辰后再审!”
又是延后半个时辰审案,这次听审的百姓心中多了几分急迫,都想看最后的大结局,偏偏此时公堂审案暂告一段落。
百姓虽然心中遗憾,但都不敢喧哗,目视沈溪进到内堂,人走之后,外面才传来小声的议论。
荆越进去请示过沈溪,出来大声宣布:“将一干人犯押解到厢房单独拘押,给予纸笔,若出来时不能老实交待,一律以从犯处置,问题严重者按照军法就地格杀勿论!”
“得令!”
两名官兵先将瘫软在地的宋邝押下去,随即是知府衙门的官员。
随着一众官员押解去了侧院厢房,大堂内只剩下手持杀威棍的官兵,百姓的议论声逐渐变得,而衙门外面陆续开始往里挤人,这些人大多是曾给宋邝送礼的本地士绅和商贾,在得知沈溪放出的“坦白从宽”的消息后,担心家族沾染上行贿或者是通匪的大罪而被抄没,只能前来“认罪”。
“尔等何人?”
荆越手提佩刀,趾高气扬立在大堂前面,好似门神一般。
一位五十多岁的儒衫老者下跪道:“回官爷的话,小人有罪,特来向督抚大人请罪!”
“草民也是来请罪的!”
检举揭发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谁来得晚了,那时可能罪行都已经定下,不再需要多余口供,那他们就不再是“污点证人”,而是被人指证的罪犯,轻则以行贿罪、重则以通匪罪名论处。
在大明,但凡涉及到官员的职务犯罪,无论官民,自愿或者被迫,只要审定有罪,那至少也是抄家发配的结局。
抄家将意味着一个大家族上到八十岁老态龙钟的老者,下到襁褓婴孩,都要被下狱问罪,在牢里吃苦不算,最后男丁要被发配边疆,女眷则要落入教坊司,偌大的家族就此土崩瓦解,就连父母妻儿也要天涯永隔。
荆越这会儿对沈溪佩服得五体投地,站在那儿冷笑不已:“请鸟的罪啊,大人正在休息,请罪跪在堂上,大人有交待,来早的坦白可以从宽,来晚了一律按罪论处!”
各大家族的家主不敢过多废话,进了公堂赶紧抢地方下跪,生恐下跪晚了连个跪的地方都没有。
府衙内堂,沈溪悠闲地喝了口茶,问站在一旁的玉娘:“玉当家可认为本官审案中有不妥之处?”
玉娘恭敬行礼:“沈大人一切都按照规章典籍做事,奴家不敢妄自议论。”
沈溪道:“有需要斧正的地方,玉当家但说无妨,如此吞吞吐吐莫非是与知府宋邝等人有勾连,担心问罪?”
玉娘闻言不由摇头苦笑,自己一直都在追查宋邝的罪行,心里巴不得让宋邝早点被问罪下狱,怎会跟宋邝有勾连?
但玉娘马上想到一个人,乃是与她同来查案的江栎唯
带着包子去修仙。
玉娘叹道:“江镇抚这是何苦呢?”
“玉娘,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本官刚被沈中丞囚禁,你便到来,可是诚心要看我的笑话?”江栎唯语气不善,“或者是沈中丞要杀我,你是来为我送断头酒?”
玉娘没好气地道:“沈大人公正廉明,江镇抚虽然收受宋知府的贿赂,但并没有涉入杀良冒功案里,沈大人怎会轻易言杀?”
江栎唯怒道:“谁知他安的是何等心思!”
玉娘心中暗忖,这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果沈大人要针对你,之前在公堂上就拷打你了,就算你腿不折也至少是个遍体鳞伤,现在居然对着我叫嚣,有本事你去朝沈大人吼啊!
玉娘心平气和道:“江镇抚,您扣押的隋同知等人是案子的重要人证,沈大人如今急着出征平匪,无暇在惠州府多耽搁,你若不将人交出,便是与沈大人为敌……”
厢房内的氛围有些尴尬。
以前江栎唯非常喜欢在玉娘面前摆谱,主要是他是官,而玉娘只是没有品秩的细作,就算玉娘背后有人撑腰,他依然凌驾于玉娘之上。
现在境况却有所不同,玉娘是沈溪的说客,而他是待罪之人,现在玉娘好言相劝,被他看作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镇抚,您到底是什么意思,给句话吧!”
玉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我可怜或者同情你,而纯粹是不想让你死在广东,你居然不领情!
江栎唯道:“本官一概不知!”
玉娘最后无奈摇头,看来江栎唯对沈溪的芥蒂太深了,沈溪可以做到公正严明,如果换一下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江栎唯绝对会大肆公报私仇,这就是做人上的差距。
玉娘道:“那江镇抚便在这里静思己过,奴家前去跟沈大人回禀,此案审结后,奴家便先回京城去了。”
先回京城,意思就是不管你了,你是死是活跟我没任何关系。
江栎唯本来考虑过交待一些事,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可玉娘这一来,不但没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让他态度转而变得坚决,准备打死都不跟沈溪妥协。这既是为了面子,也是为了官威,还有便是不能授人以柄。
他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