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遣了太监出来。
老太太心里疑惑,元宵节的赏赐,元春早几日便托人送了出来,这会子来却是为了何事,忙命人去请。
那太监正是常在府里往来的,见了老太太便一连声地道喜,却是宫中的元春有了喜信儿。
厅中伺候的众人,俱是一脸喜色,王夫人枯槁已久的面上也瞬间焕发了神采。
老太太听了,忙命人取赏钱来,面上笑开了花,心里却暗暗忧虑,元春这喜信儿来的不是时候。京中城外,俱是晦暗不明。
谁料那太监领了赏钱也不走,见老太太房里人多,一个劲地挤眉弄眼,说话间也有些阴阳怪气,王夫人心里明白过来,命周瑞家的领那太监去歇息喝茶。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娘娘派咱家出来,就这么几十两银子就打发了么?”那太监来时,本以为荣国府的人听了会喜上眉梢,不用自己张口就奉上大量银钱,好让娘娘在宫中打点,不料老太太几个赏钱就想打发他走。
本以为是一次肥差,哪里甘心只得这几十两银子,还不够回去孝敬兄弟们的。再说元春出来前也有嘱咐,若是拿不到银子,回去怎么和娘娘回话。
不止这太监着急,王夫人也急得团团转,府里靠娘娘庇佑,论理出多少都是应该的。偏老太太却在这节骨眼上装傻,依旧和李家婶娘闲话。
“老太太,宫里来的贵人还在厢房喝茶,只怕娘娘还有吩咐。”府里已许久没给女儿银钱了,自王熙凤和探春一道管家后,账本上一出一入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从金陵回来后还去账房查过,公中的钱再无一分能到自己手中。
“既如此,你去瞧瞧罢。”老太太揣着糊涂道,虽然元春是她一手养大,也是放在手心里疼宠过的,但和宝玉的前途比,只得忍痛割爱了。
王夫人无法,只得自己去,命心腹丫头取了些体己出来,交由太监带回宫中给元春花用。
元宵佳节,又有这么一桩大喜事,本该是阖府欢庆,但林黛玉抬头瞧外祖母,见她虽面上瞧着高兴,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夫人和薛家却实实在在高兴了几天,直到消息传来,薛蟠在外面打伤了人命,被官府拘押了起来。
薛宝钗听了消息忙回家去瞧,见母亲早哭的眼眶红肿。
“妈先别哭,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没?”
“蝌儿出去打听了,咱家不是还有几个铺子开着么,有几个地痞流氓,不分青红皂白就进来抢东西,正好你哥哥过去察看铺子,碰见了,哪里容得他们强抢,领着小厮伙计上前推搡了几把,那些流氓头子,中看不中用,当场就断气了,正好京兆府的人经过,见死了好几人,这还了得,就领着人问话,偏伙计们一个个嘴笨的和什么似的,一不留神就供出你哥哥来,被带回去问话呢。”薛姨妈见女儿来,才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边哭一边将事情讲给薛宝钗听。
“妈打发婆子过来时,二爷偏出去了,我只得打发茗烟去寻他。”薛宝钗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先劝解薛姨妈不要哭伤了身子,本来遇着这些事,都是太太命琏二爷去各处打点的。但薛宝钗去了太太房里,王夫人听了遣丫头去寻贾琏时,连院子里都没进去便被打发回来了。王夫人一气之下叫了王熙凤来,命她亲自去大房与贾琏商量,薛宝钗却等不得,忧心家里和母亲,先领着莺儿赶了来。
“你太太怎么说,你姨父不是也在么,打发个人去京兆府说一声,你哥哥也就回来了。”薛姨妈急道,宝玉能顶什么事,回来了又怎样?
“这些小事,琏二哥哥或者二爷走一趟也就完了,妈先别操心,哥哥只是叫去问话,府里又有这么一件大喜事,京兆府想必也不会平白为难他的。倒是那些铺子要紧,街上如今不太平,不妨都叫人关了,银钱货物什么的,先搬进府里。”薛宝钗担心道,那几个一碰就倒的,想必是饿到急眼的平民百姓,就哥哥和伙计小厮的那些花拳绣腿,真遇着流氓地痞,未必能讨了好去,更别提打伤人命。街面上这是买不起开始明抢了,再开下去也没什么益处,货物留着说不准家里面也能用得上。
“我儿说的是,你太太说,娘娘的这一件喜事,老太太偏犯了糊涂,正是要紧时节,偏银子供不上,在宫里可是处处难为。你太太说,先从咱们家取些银子送进宫,将来再从长计议。”薛姨妈听了薛宝钗劝说后,一时忘了伤心,将王夫人前几日借银钱的话说与女儿听。
“等哥哥回来,妈做主就好。”元春姐姐如今已是妃位,等再生下龙子,未必不能更进一步。她素日最疼的便是宝玉,若是日后真成了国舅爷,这前程岂是银钱可以换来的。
母女两个说了半日,想着元春在宫里越发尊荣,京兆府不会不给薛家这个面子。不料薛蝌跑了几回俱是无功而返,年节后京城乱象纷起,太上皇命京兆府严加惩办,正是要杀鸡儆猴的时节,薛蟠偏偏碰在了刀刃上。
如宝钗所想,死的那几个人并非地痞流氓,而是寻常百姓,到薛家的铺子里去当东西换钱买粮食,却被伙计们死命压价,争吵了几句正被薛蟠碰上。
薛蟠刚看过几个铺子,见里面货物都只剩零散几件,偏出去采买的人又一个都不回来,连个音讯儿也没有,正是赚钱的时节,铺子却眼看要撑不住了,心情正不好呢,见当铺里一伙人叽叽歪歪地闹事,脾气上来就将他们打了一顿,谁知这些人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