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满是温柔。
这是一道柔风,缓缓地游过他的四肢百骸。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才起身。
“嘟——”实验室的门打开,秋原走进来,心照不宣地协助他收拾实验装置,以免让管理人员发现。
用脑电波接入游戏是一种危险而刺激的体验,彻底摆脱了头盔的坠重感和场地的限制,可以完全浸入游戏中,他有兴趣,也会偶然参与其中,在异世界当当导演,做做男主角的同桌。
不过秋原相信,对他来说是刺激,对y来说绝对不是。
“又归零了?”秋原边绕线便说。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女主角的自毁会导致小世界的崩塌重置,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不明白为什么y要折磨自己,一遍一遍地重复那些相似的剧情。
y看起来心情很好,咕咚咕咚地仰头喝水,似乎是渴极了:“她过关了。”
“是吗?”秋原讶异地挑了挑眉,转头趴在真空实验舱外看着。
里面躺着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睫毛卷翘的亚洲女孩,两只小辫子静静地搭在肩头,像是水晶棺里的睡美人。
从前他以为那是y的姐姐,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妻子。
这具身体是她,整个“现实梦境“也是她,这ai秉持着可笑的物尽其用的的原则,即使是自毁,也要将自己的数据拆解开来,填补进游戏需要的每一处。
y曾经尽力补救——他在无数的字母的海洋中打捞着残骸,但是于事无补,他进了全力,也只将属于她的一切信息凝聚在一个脆弱的女性角色身上。
她的意识实在太弱了,反复地、不断地重复着自毁的过程,像一个被困在噩梦里无法挣脱的人。每当她失败了,y就借角色的身份将她小心引至原点重来。
在这件事情上,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执拗和耐心。
“你简直就像是人工育种。”秋原感慨道,“又慢又费力。”
“小的时候,苏倾给我设置过一个一百关的兵人游戏。”y没头没尾地说,“它们的情节设置其实是重复的,只要我犯了同一个错误,无论我的角色是骑士、剑客、公主甚至一只蠕虫,我都会立即死去。”
“那有什么意思?”
“很没意思,所以我玩到第八关就不再玩了。”y垂下眼笑笑,“我跑去质问了她,才明白那一百关情节和场景,都只为了我和我的错误而存在。”
秋原有些明白了:“所以你——”
y背靠着巨大的真空实验舱,他看着地面默了一会儿,反问道,“秋原,产生了理智和感情,就能算是觉醒吗?”
秋原思考着,一时竟回答不出。
“我认为,这只是初级阶段而已。”y揣着口袋,仰头看着天花板,喉结动了动,像是一个同样探索宇宙的无知的少年,“人类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具有思考的能力,拥有懵懂的感情,可这就是全部吗?”
“对人类来说,不是。另外的十年,要学习更重要的事。我想对ai来说也是一样。”
他要做这件事。
这件注定失败的事,在重复回档中遇到了转机,像一批古植物失效的种子,有一粒突然因变异发出了新芽。在某一次轮回中的苏倾,毫无征兆地,第一次反抗了养母的欺负。
她拒绝了标明价码的礼物。
她没再把自己当做抵押的筹码。
蝴蝶煽动翅膀,一连串气泡相互碰撞,他们像多米诺骨牌快速传递着能量,越来越快,越来越凶猛,最后整个星球晃动着,承受惊天动地的一场久久不歇的飓风风。
她敢随心所欲地说出自己的喜欢与厌恶,守着灯笼捱到长夜尽头,至黎明初升。
她在独木桥上缓行漫步,不再惊惶、恐惧和退缩。
她将软肋从容取下,挂在脖子上做心爱的笛,又做武器和铠甲。
她学会反抗强权,学会屈骨蛰伏,手握一星灯火,穿过风雪载途,跋涉向万家灯火。
她绝不肯轻易赴死——
困于海底的小人鱼挣开锁链,天亮时化成泡沫的是罪恶的三叉戟,她腾起鱼尾,伸臂向上,梭子一样冲出海面,“哗——”地打破了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冒出了头。
她自由地天真地摆尾,游动,潮汐温柔,阳光灿烂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