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拐弯抹角地试探他:“二哥,今天是大年夜,合家团圆的日子,你要不要去医院里瞧瞧爷爷?”
二哥没反应过来:“爷爷,他怎么住院了。”
这件事情才叫说来话长,为了不让二哥难过,我便道:“唔,不就是日常的金飞狗跳、家长里短么?爷爷年底大了,刚搬了家,情绪又剧烈波动,便突发了脑溢血。”
二哥脸上的表情骗不了人,不管祖父平时如何数落他,但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稀释不了的。他淡淡地说:“今天都那么晚了,你说爷爷身体不好,我就算去了也未必能说上几句话。过几天有空我便抽空去看看他吧,虽然不也不大确定他是不是欢迎我。”他顿了顿又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估计爷爷病倒和我也脱不了干系。估计是大伯母和二伯母在他面前胡言乱语,说我命不久矣,才把爷爷气成这样。”
他几乎猜中了所有的事情,让我十分震惊。我愣了几秒才道“先不说他们,但通过这件事情你应该晓得爷爷是真的心疼你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那么伤心。医生说,他这一回虽然脱离了危险,可毕竟年纪大了,若是再来这么一下,要救回来就难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去瞧瞧爷爷,不要到了那一天后悔莫及,就是想见也见不到了。”
二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倒是审视的成分更甚于玩味:“倒是没看出来,我们家然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巧懂事了。”
我睨了他一眼,十分坦然地道:“很早以前就这样了哇,谁让你缺席了我的成长过程呢!”
虽然连我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也能看出来二哥并不想这么快就去面对久违的亲人,但也许是我的话真的起了作用,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去了医院。对于他出现后的景象,那真真是精彩的小说题材,每个人的目光都锁在他的身上,每一张脸上都是相似的惊讶,但是目光里所投射出来的情感却是天差地别,有泫然欲泣的有欣喜若狂的,当然也有忿忿不平的。
我想对于二哥的“死而复生”,肯定是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也让他们的算盘再一次落了空。所以,他们不急思考便自乱阵脚了。当着祖父的面,二伯母黑着脸用质问的口气说道:“启智,你怎么回来了!”
二哥木愣愣地倒是没什么反应,可是祖父却已经怒不可遏了:“翠萍,你说这话是什么居心?启智他回来了难道不是好事,你倒希望他死在外头才好!”
二伯母如果有的选肯定不会这么冒失地说话,至少也应该假惺惺地表示一下溢于言表的欣喜之情,比如“老天有眼,启智总算是活着回来了,这真是朱家的福气。爹,你沾一沾这福气,病也会药到病除”之类的话。可就是因为她的火候还不够,这一下真是弄巧成拙了。
至于二哥呢,他竟然安慰起祖父:“爷爷,您别生气,我想二婶她也不是故意的。我失踪了那么久,大家心里肯定也觉得我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再加上我回来的那么突然,又没有事先知会大家一声,二婶这么惊讶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这话明着是劝慰,实际上却不晓得带了几分挑拨的意味。祖父低低地咳了两声,却是更生气了:“她哪是惊讶根本就是气急败坏,你不要替她说好话了,每个人在想些什么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过你们放心,医生说我复原的情况非常好,在过些天就能出院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不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耍花样,到时候不要怪我偏心无情!”
他这话的语气说得极重,别说是罪魁祸首的二伯母,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纷纷转过头来神情紧张地瞧着祖父。而祖父呢,再扔了这么大的一颗炸弹以后,却并不打算再为自己的话再做任何的解释,而是下起了逐客令:“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们不都有很多事要做吗,这就都先回去吧。难得过个年,还要你们天天来医院陪我这个老头子,也实在为难你们了。启智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也好让我晓得这么久不见了你都碰到了什么事。”
二哥被祖父留了下来,我走的时候悄悄地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而我从他脸上也看到了皮学生被班主任留堂时的那种忐忑与无奈。所以,这个早上二哥究竟和祖父聊了些什么就成了永远的未解之谜,不过从他后来一系列的表现和言语中判断,这一次的对话一定是给了他莫大的震撼,而祖父的表现也一定给他留下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感受,因为自从这一次长谈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表达过对祖父的不满之情。
二哥终于回来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母亲。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找来了还在放假的小裁缝,让他无论如何要给二哥做几件新衣服。除此以外,她还亲自下厨烧了好几个二哥喜欢吃的小菜,并且包了一个巨大的压岁红包给他。
我拉着母亲的手撒娇:“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偏心!说好了的新洋装呢?说好了的法国大餐呢?怎么二哥一回来就全没啦?”
母亲照着在我头上一拍,疼得我龇牙咧嘴的:“你能做就不许别人说了,偏心,真是偏心!”说话的当口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母亲的表情,那弯弯的眉眼和上翘的嘴角不会骗我,她是真的高兴,又或许可以说是幸福。
下午的时侯,一个自称是卫二月亲戚的男人送来了一个包裹和一封信。他看见卫二月坐着轮椅出现的时候,那表情就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