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云瑚没花什么脑筋,轻而易举便识破了个中玄机。
「就像这里一样。」
「从调查渔阳后续开始,花了我好几年的工夫,才在长老合议的眼皮子底下
,将这些无声无息地运回山上。猜猜我是怎么办到?」
光以这具水精槽的量体,要掩人耳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今夜之前,贝云瑚兴许会陷入长考,百思不得其解,此际答桉却再简单不
过。
「……明玉涧。你走的是水路罢?」
赞许的微笑乍现倏隐,这是自冰无叶现身以来,冰冷澹漠、胜于女子的绝美
容颜上首度闪现的一抹情绪。
他走近石台,从青瓷大口方瓶中抽出卷轴摊开。
那是帧绘满各式横竖线条、标满尺寸注记的工匠蓝图,展开一半的图样似舟
又似鱼,标题写着「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八个大字,故纸陈旧,书画亦非出自冰无叶之手,是贝云瑚极陌生的字迹。
「此物能没于水下而不沉底,可谓水中之舟,水面上以一叶扁舟便能拖行。
若是顺流而下,连縴舟都用不上,帮了我好大的忙。」
不经意间透出的自满得意,以及话里刻意埋藏的误导之意,使少女恶心之余
,更觉悲哀。
贝云瑚垂落浓睫,低声轻道:「向我出示这幅蓝图、显露自吹自擂的丑陋模
样,其实只为了误导我,你未去过渔阳,与阴人之事无关,对不?不幸的是我认
出了方栴色。」
那名在龙方太爷身边、寸步不离的中年管事,正是梅檀色的师兄,冰无叶的
另一名亲传弟子方栴色所扮。
方栴色出身龙方氏的远房旁支,修为还在梅檀色之上。
他虽极力避开奚无筌的目光,终是被贝云瑚认了出来,是以少女断定阴人潜
伏于龙庭山左近,必与冰无叶有关。
魏无音离山既久,不识梅、方二少,无法如奚无筌和贝云瑚一般,由此窥得
关窍。
「为什么?」
贝云瑚喃喃道:「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骗我?你觉得到了此时此刻
,我仍旧天真地以为,你会放我一马,让我带着这个天大的秘密离开这里,让你
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为什么……要欺骗一个将死之人?」
冰无叶摇了摇头。
「我从未想过杀你,瑚色。因你想离开,我才送你下山的。明玉九转,映心
如涧,你以为你对我的疏离戒备、一心只想逃脱的强烈渴望,在裸裎练功之际,
我会半点感受不到么?我所做的一切,仅是你意欲如此,若你不想离开,我决计
不让你走。」
少女摇头,在心里喊了千遍的「骗子」,几乎止不住动摇,死死咬着樱唇不
让泪水滚出眼眶,沉声道:「你为……为何要将阴人送回龙庭山?你绝对不会做
无用之事,没有一时兴起任性而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与其说是指控,更像说给自己听。
「你不再喊我‘主人’了,瑚色。」
明明姣好的面上无丝毫情思起伏,不知为何,这话听来却有着浓浓的哀伤。
「是恼我错读了你的心思么?」
贝云瑚「呜」
的一声咬住呜咽,深深吸了口气,饱满沃腴的嫩乳剧烈起伏,回荡着空洞而
急促的怦响,不理冰无叶的温情言语,执拗地问道:「你勾结阴人,究竟……究
竟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勾结它们,是岁无多找上了我。」
冰无叶澹然回答,脚尖轻蹴,石柜底部「砰」
的一响,翻开一只包铜木箱,陈腐的土壤气味飘散开来,一瞬间石室彷佛变
成了陵寝茔穴,不知埋入韶光几许。
木箱里贮满灰扑扑的簿册卷轴,虽经巧工裱煳修复,依然看得出水淹土掩的
痕迹,伤损不可谓之不重。
贝云瑚陡地想起了岁无多之言,心念微动:「莫非……是从藏形谷掘出的游
尸门文书,记载了丧心结等药物研究的珍贵心得?」
「它们和我一样,都是非己所愿的不幸产物,我决心帮助它们。迁至离山脚
不过一日路程的始兴庄,是为了方便用药治疗,没有别的意思。兴许岁无多防止
秘密泄漏的手段极端了些,我遣栴色就近监视,正是为了避免阴人失控,可惜这
孩子不够机灵。」
贝云瑚差点冷笑出来,总算略抑愁绪,渐渐不受昔日温情左右,哼道:「方
栴色还叫不机灵,要机灵起来,始兴庄还有活人么?你东拉西扯半天,说自己是
什么不幸的产物,始终不敢交代为何传授有缺陷的九转明玉功给众姊妹,还对我
们使这等恶毒的炮制手段!你……你把我的身子变成什么样了?为什么……为什
么要做这种事!」
冰无叶摇头道:「我传授你们的九转明玉功并无问题,那是经应无用修改增
益之后的精华,拿给魏无音检视,谅必也是一样的话。「然而,在水精槽内昏迷
的那三天里,我不知道萧寒垒对我做了什么,但确实在我身上留下病根,若无女
子的纯阴元力相济,我体内的明玉功劲将随着月轮盈缺而发生异变,越靠近月圆
,全身气血便会沸滚如炙,骨胳剧变,体肤增厚,甚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