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冰裂声,仅剩的最后一面“墙”也轰然坠下。
如今,舱室只剩下了一个顶棚,外加一套骨架钢筋,视野相当开阔。
林越瞥了一眼脚下,他目前距离地面还有至少七八米。
从这高度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摔成重伤或残废。
林越整个人吊挂在钢筋上,双臂的肌r_ou_绷紧,他引体向上,长腿一跨,便轻松地爬上了钢筋。
他分开两条腿,左右脚各踩一根不同的钢筋,这样的话,如果某条钢筋再断裂,他还能有机会迅速爬上另外一条钢筋。
不过,这一次,林越多虑了。
摩天轮对他的考验已经结束。
一直到接近地面,那两条钢筋也依旧稳稳的,没有断裂的迹象。
在距离地面只剩下一米高的时候,林越动作轻巧的跃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而方才那些坠落下来的钢板舱体,居然都不知何时消失了,地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障碍物。
林越没敢在摩天轮附近停留,他几步便跑下了楼梯,远远站在了摩天轮前面的小广场上。
直到此时,林越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眯眼看着依旧转动着的摩天轮。
其他的舱室都很平稳,只有17号的那个摩天轮舱室突然诡异的摇晃起来。
林越心头一沉。
17号舱室摇了没几下,正对着林越的那扇“墙”便齐刷刷地断开。
但舱室里那个年轻的白衣少年,却没有林越那样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
少年跌出了舱室。
一声瘆人的尖叫从白衣少年口中喊出。
随着“嘭”的一声,那长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少年摔死在了林越十米之外,四肢扭曲,脑浆迸裂。
鲜红的血缓缓从少年头部的伤口里流出,将少年白色的t恤染成了鲜红。
天空中出现一行血红的字——
【6号轮回者牧云从高处坠落而死。剩余人数:9。】
看到这么新鲜的尸体,林越的身体开始僵硬。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一见到血腥,林越就会不自禁回忆起自己在战场上的那五年。
他曾当过五年维和战士,他和同胞们离开盘古国,远去万里之外的国度,帮助友国抵抗外敌侵略。
那五年里,他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尸体相伴。
被地雷炸碎双腿的战友、被手榴弹轰碎半个脑袋的战友、被r炸烂胸膛的战友、被匕首割喉的战友、被困在变形的装甲车里活活烤熟的战友……
战场给林越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在战场上,他甚至不敢睡觉,因为每一次醒来,他都有可能失去一个甚至很多个熟悉的战友。
而且,他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五年的战场生涯,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他几乎每天都担心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那种恐惧,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一次。
在那五年里,他却每天都要忍受这种痛苦。
对死亡和血腥的抵触,已经深入林越的骨髓。
他从战场退下来之后,就立即申请去当国内的防暴兵了,因为防暴兵比较安全,处理的最多的都是些普通的民政纠纷和集会游行,只要政局稳定,他就见不到几个死人。
没想到这个工作反而让他疏忽大意。
他曾是战场上的雄狮。
最终却死在了一群像野狗一般的流氓混混手中。
而现在的他哪怕是死了,也摆脱不掉战场留给他的苦痛y-in影。
林越,患有典型的战后心理综合症。
察觉到自己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林越连忙将裤袋里的半包玉溪取了出来,缓缓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他烟瘾很大,因为抽烟能让他混乱的情绪稳定下来。
可是,手边没有打火机……
就在林越为找不到打火机而感到焦虑的时候,一个年轻英俊的黑衣青年从一架临近地面的摩天轮上跳了下来。
黑衣青年乘坐的摩天轮也已经解体,但他比林越幸运得多,他的舱室还保留着地面和两道“墙”,所以能安然无恙降落。
方才那白衣少年的新鲜尸体还扭曲的躺在黑衣青年脚旁,黑衣青年只是扫了一眼,居然不惊不惧,神色非常平静的蹲下去,将死者身上的轮回者卡片收了起来。
他十分镇定,就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具血腥的尸体,而是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
拿走了卡片之后,黑衣青年快步跑下阶梯,也站在了小广场上。
他停在林越的三米之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双浅茶色的眸子透过镜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越。
盯着林越看了几秒,青年忽然眼睛一亮,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发现了宝藏山的海盗,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和亲近。
感受到这种古怪的眼神,林越眯起眸子,退了半步,分外警惕。
黑衣青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注意到了林越嘴里叼着的烟,然后他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色的zippo打火机,抛给了林越——
“缺火机?我这儿有。”
林越没接火机,反而惊得倒退数步,离那火机远远的。
因为,这飞过来的火机,让他瞬间回忆起了战场上飞向自己的手榴弹。
打火机落地。
然后,它没有爆炸。
林越这才放下心,走过去将打火机拾起,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