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武兆扭过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小厮,急急地问道:“老爷他到底是怎么了?”
小厮擦了擦红红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几年前,老爷就知道自己患了不治之症,他一方面自己默默地忍受,一方面到处求医问药,总算熬过了三年多,现在,恐怕......恐怕......”
他说不下去了。
武兆听完,悲从中来。
虽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有自己真正的父母。
但眼前的人儿,自己从一开始,就占着他女儿的身体;而他,却一直把自己当女儿看待,虽面上淡淡的,却真心地对自己好,帮自己到处找书,找奇人异士......
而现在,现在......他就要.......
思及此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下。
她摸着老爷蜡黄中透着苍白的脸颊,哽咽地呼唤:“爹地,爹地,我是兆儿,是兆儿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爹地......”
床上的老爷突然哼了一声,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牙关紧咬,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愈发地苍白,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武兆掏出绢子,一边拭着老爷额上的汗珠,一边紧紧地握住老爷放在身侧正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想传递力量助他熬过这难以忍受的痛苦。
好一会儿,老爷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似乎挣扎了好久,老爷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无物。
“爹地,您醒啦!兆儿在这,兆儿在这呀~~~~”武兆仍然紧握着老爷的手。
他吃力地转过头,努力聚起逐渐涣散的眼神,定定地看着她。
“兆...兆儿...兆儿......”他喃喃地唤着,抽出被武兆握着的手,颤抖地在褥子下面摸索着。
武兆抹了把眼泪,赶紧上去帮忙,掀开老爷正在摸索着的褥子,只见下面露出一叠厚厚的大小不一的纸张。
她猜想老爷是想拿这些纸,于是拿起纸张塞到了老爷颤抖的手里。
“爹地,在这,在这儿,在这儿!”
老爷并不接这些纸,反而往她手上推,一边吃力地说:“拿...拿着...拿着......”
武兆拿过这些纸,展开略看了看,发现是一些田契地契之类的东西。
她疑惑地问:“爹地,这......”
老爷此时说话已经越来越困难,断断续续地道:“爹地,走...了之...之后,你,你们...母女三...三人,就...就靠...靠你...你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痛苦地大口喘着气。
武兆一遍遍地抚着老爷的胸口,眼泪再次汹涌而下,止也止不住,滴到了老爷的手背上。
联想到大娘那冰冷的眼神和两个哥哥总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了老爷为何在此时单独见自己。
老爷这是不放心啊,怕他走了之后,自己母女三人受到大娘和两个哥哥的欺负,给自己母女三人留了条后路啊。
“爹地,您放心,放心,我一定——”武兆哽咽得说不出话儿来,怀着复杂的心情将那些纸张塞入了怀里。
老爷却似乎已经明白了,放心地重新闭上双眼。武兆努力地止住自己的哭声和眼泪,不想让老爷更加担心。
少顷,老爷手臂虚抬了一下,却并没有睁开双目,喃喃地说:“得...得福,今后,你就...就跟...跟着二小姐。”
听得此话,身后站着的小厮快步上前,抹了把泪,说:“老爷放心,我一定像伺候您一样,伺候二小姐。”
然后,他又转向武兆,叫了声“二小姐”,算是认了新主人。
武兆看了他一眼,默默地点点头,回转身看向床上的老爷。
心下思量,老爷将她母女三人托付给她都没有避开得福,可见得福是深得老爷信任之人。
见老爷不再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躺在床上艰难地喘气,她略一思索,对得福说:“快去将大夫人、二夫人,还有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小姐都请过来!”
杨夫人先进来了,见到这种阵势,当即楞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武兆正待说话,大夫人也急急地走了进来。见到武兆母女已经在了,楞了一下,眼神像刀子一样从二人脸上划过。
武兆装作没有看见,放开一直握着的老爷的手,来到二人面前,浅施一礼,不卑不亢地说:“大娘,母亲,父亲他,他怕是快不行了,你们,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说着说着,刚刚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看着二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武兆才知道,原来老爷一直自己孤独地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没告诉过家里任何一个人。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床上的老爷一眼,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杨夫人仍然楞在那里,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
还是大夫人先反应过来,用手绢擦了擦眼睛,快步来到床前,哭哭啼啼地说:“老爷,老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呀,老爷,老爷,呜呜~~”
此刻,大少爷、二少爷和武顺也先后进来,听得大夫人如此的哭诉,均是呆了一呆。两个哥哥快速地醒过神来,也快步来到床前,齐声叫道:“爹地!”
武顺却来到自己母亲身边,扶住似乎摇摇欲坠的她,低低地叫道:“母亲......”
老爷吃力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挨个儿地将每个人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