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是宫里出来的方子,深信不疑,连连催问。
这陶氏犯难道:“奶奶也知道,这宫里出来的东西,难免金贵些。原本我手里还有几丸药,上个月全给了宋大户家媳妇儿了,奶奶若早使人来说,我一定给奶奶留下。如今奶奶要,只好现去配,只是里面几味药名贵些,我这儿……”
她话未说完,王丢儿心下已然明了,向金锁道:“开箱子,拿五两银子出来,给嫂子配药。”金锁依言走去,须臾拿了一锭银子回来,递给陶氏。
陶氏笑的合不拢嘴,略推了推就收了。正要说话,门外站着的招儿忽然报道:“姑娘打发珠儿来了。”话音落地,就见珠儿自门外进来。
一屋子人猝不及防,各自没了声音。那陶氏慌不跌的将银两、首饰往袖里塞。
珠儿走进门来,向着王丢儿福了福身子。
那王丢儿心虚,还不待她说话,就抢着问道:“你不在屋里服侍你姑娘,跑到我这儿来做什么?”珠儿一笑,回道:“奶奶知道,我们姑娘近来怄酸恶心的厉害,吃不下饭,大夫的安胎药吃了也不见什么效验。听说奶奶房里请了个很有些医术的嫂子,想请嫂子过去瞧瞧。”说着,一眼望见地下坐着的陶氏,含笑问道:“想必就是这位嫂子了?”
陶氏听她们言语,便知这是那被算计的主子身边的侍婢,正心神不宁,忽被问起,忙不迭站起身来。她袖管浅窄,里面塞着的银两首饰撑不住,只听哗浪一声,掉在地下。
这陶氏连忙弯下腰撅着屁股拾了半日,珠儿在旁瞧着,调笑道:“这位嫂子想必医术十分高明,连那些正经坐堂的大夫也不能比的,嫂子这诊金可要高出人家一大截呢。”陶氏只顾满地拾银子,也不理这话。王丢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打圆场说道:“你们姑娘自有大夫看诊,又稀罕我这里做什么。”
陶氏捡完了银子,也直起身来说道:“姑娘怀着身子,非同小可。小妇人不是正经大夫,怕姑娘吃了我给的药吃出了毛病,小妇人担待不起。”珠儿笑道:“人的身子都一样,我们奶奶敢叫嫂子看,凭什么我们姑娘不能?嫂子还是来瞧瞧,或者看的好了,姑娘给的诊金比奶奶还高呢?”说着,又向王丢儿道:“奶奶勿怪,姑娘实在难受的紧,眼下请大夫也不及。奶奶实在不肯呢,我还好去请老爷了。”
王丢儿无奈,只好向陶氏道:“你就去一遭罢,也不打紧。”陶氏见她开口,只得应下。
当下,珠儿引着那妇人,出了门径直往回走。
陶氏心中有鬼,七上八下,神情不安,走了几步便拉住珠儿,陪笑道:“好姑娘,我委实不敢去给小姐看,你行行好,放我去罢。只说你去时我已走了就是。”说着,就摸了块银子出来,塞给珠儿。
珠儿哪里肯接,只说道:“姑娘说要见你,这么多人瞧着,我哪里敢放你走?嫂子走了倒容易,我回去可要挨板子呢!嫂子也不必怕,姑娘又不是老虎狮子,嫂子一般看就是了。嫂子又不曾害过姑娘,又怕什么?”这一句戳中陶氏心病,陶氏强笑道:“话不是这样讲,我家里茶棚无人看管,我等着回去。”珠儿笑道:“嫂子有大好生意,还管什么茶棚呢!”说着,一手抓住这陶氏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拉到夏春朝的屋里。
夏春朝正同宝儿说话,忽见珠儿拉着一个妇人,拉拉扯扯走进门来,当即住了话头。
陶氏进到屋中,站在地下,低头噤声,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夏春朝先不同她说话,只向宝儿道:“炉子上炖的燕窝该好了,盛一碗端来。”宝儿答应着,出门去了。夏春朝又同珠儿说了几句闲话,只是不睬那妇人。
陶氏在地下立着,本就心里有鬼,又不见她出声,心神不宁,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隔了好半日,夏春朝方才向陶氏微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我嫂子请去看病的嫂子了?敢问今年青春几何,家住何处?”陶氏好容易等她开口,慌不跌一一回了,又陪笑道:“姑娘,小妇人不过只看些寻常头疼脑热的毛病,哪里就敢自认大夫?大奶奶那里,也是金锁那蹄子弄嘴,我才去给瞧瞧。姑娘身子金贵,我实在不敢担待。姑娘还是放了我去罢。”
夏春朝微笑道:“嫂子这话有趣,我身子金贵你不敢瞧,莫不是我嫂子就是任凭人摔打的?这话当真没有道理。我知道嫂子顾忌,你自管替我看看,好不好我不会怪你。”
陶氏见强不过,只好上来,装模作样看了一回,又问了夏春朝何处不适,夏春朝也一一答了。
这妇人倒也会些岐黄之术,说道:“姑娘这是妊娠常有之状,其实也不妨事,过了这三个月就好了。姑娘若要吃药呢,我就替姑娘写个方子。若是不想吃,那也罢了。”
夏春朝笑道:“那就烦劳嫂子了,给写个方子。”
这婆娘只求脱身,草草写了一副药方,当即拜辞。夏春朝也不强留,使人送了出去。
打发了这妇人,宝儿上来问道:“姑娘这就放她去了?”夏春朝冷笑道:“不然呢,你这会儿当面问她,她肯说么?”宝儿又道:“这妇人分明同大奶奶有些勾结,不知背地里行些什么勾当呢,姑娘也不审问个清楚。”夏春朝闻言,只笑了笑,并不多言。
须臾,珠儿送了陶氏,走回房中。
夏春朝便问道:“妥当了?”珠儿点头道:“我叫门上的丰儿跟上去了,姑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