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墙下供奉着一座佛龛,里面是一座描金观音像。其下供桌上只供奉着一盏清水,香炉内三支棒儿香正自青烟袅袅。
桌子底下,便是一方菖蒲蒲团,陆贾氏盘膝坐于其上,正合目念经,将手中一串念珠转的飞快。
迎夏见此情状,不敢言语,只立在一旁,缄默不言。
陆贾氏念了几句经文,忽然停下,淡淡说道:“既然叫宝莲进来通报,却怎么又装聋作哑?”
迎夏赶忙陪笑道:“丫头无知,进来冲撞了老太太,老太太勿怪。”陆贾氏轻哼了一声,说道:“来且来了,又谈什么冲撞?有话便直说罢。”说着,便要自地下起来。
迎夏慌忙上前搀扶,又笑说:“老太太也当真是节省,日常供菩萨,只这一盏清水。想着我们每日里泼泼洒洒,当真是要羞愧死哩。”陆贾氏斜了她一眼,说道:“你懂些什么?!佛祖面前,我岂是小气的人!然而供奉佛祖,最要紧的是一颗诚心。只要心诚,一碗清水,三柱清香便已够了,又何必定需香花果点?”迎夏挨了一通斥责,倒也不讪,仍旧厚着脸皮笑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小的受教匪浅呢!”
说着话,陆贾氏便走到次间内,在炕上坐了,伸手拿茶。
迎夏眼尖,晓得水凉了,连忙说道:“这茶冷了,吃不得,等我重新换过。”说着,拿了茶碗将残茶倒在瓯子里,重新放了茶叶,提了壶续上水。
陆贾氏倒也无话,只静看她行事。
迎夏倒了茶,双手捧上。陆贾氏却道:“搁着罢,我其实不渴。”迎夏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放下,退在一旁。
陆贾氏便问道:“你素来在上房伺候,这样冒失跑来,却为何事?”迎夏便忙不迭将柳氏去寻陆焕成外宅大闹一事讲了,说道:“老太太,丫头斗胆说一句,这事儿老爷委实荒唐了。老爷又不是没有后,何必弄出这样的事来?何况,少爷偌大一个前程,又封了爵位,老爷也算是官家老太爷,走出去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事儿传扬开来,岂不令人耻笑?然而太太也未免过于莽撞,就这样跑去,岂不是家丑外扬?如今一家子唯老太太是大,老太太还是快些拿个主意,叫咱们家免了这一场笑话。”
陆贾氏听了这一席话,嘿嘿冷笑两声,双眸如电,不住扫过迎夏。
迎夏心中阵阵发毛,强撑着笑道:“老太太怎么这样看着我?”
陆贾氏笑道:“以往不知道,你娘那么个闷葫芦,怎么就养出来你这样伶俐的好丫头?”迎夏才要说谬赞,就听陆贾氏又道:“你跑来向我告密,你们太太又是从何处得知这事儿的?她一个没脚的妇人,又整日在屋里躺着养病,是怎么知道你老爷有外宅的?!莫不是你们老爷告诉她的?!”继而厉声斥道:“你先挑唆了你们太太去大闹,又走来告太太的状!里面充好人,左右不吃亏,你倒生了一副玲珑心肝,当我是傻子不成!家里便是叫你们这起狼心狗肺的下人弄的乌烟瘴气,我今儿必定要抓个榜样,好好整治一番。不然,你们也不知厉害!”一席话落,便作势喊人。
迎夏慌忙噗通一声跪了,磕头如捣蒜一般道:“老太太手下留情,容婢子把话说完。这般就惩治婢子,婢子可是冤杀了!”
陆贾氏不过做个样子,沉着脸说道:“你且说来,若是无理,我立时叫人牙子上门!”
迎夏便啜泣道:“婢子怎敢搬弄这些是非?是今儿在厨房,听见宋家嫂子说起此事,又说外头都传扬遍了,只是瞒着咱们不知道。我听见这消息,只怕的要死,生恐坏了咱们家门的体面。我一个丫鬟,芥子一样,哪里敢隐瞒这样的事自然是告诉太太为上。谁知太太的脾气,是一刻也忍不得的。听见了这事,登时暴跳起来,就要去寻那外宅的晦气。我也劝过,只说再怎样,那孩子也顶着陆家的姓字。闹得不成体统,也是败坏咱家的名声。太太却听不进去,只呵斥我不要管,就带了人出去。我怕的了不得,想着老爷不在家,只好来告诉老太太,好有个预备。”
陆贾氏冷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个好人。你们太太的脾气,就是块爆碳,又生性善妒,想着之前为着什么撵了长春?你服侍她也好一向了,又是个顶聪明伶俐的人,怎会不知她那脾气?你分明是料定了她会去闹事,蓄意叫她知道,等她去了,你又走来告与我,好卖弄忠心。你这点子小算盘,也敢来翻云覆雨?!当真以为陆家没人了不成!”
迎夏无言以对,冷汗涔涔,一字不发。
停了半日,陆贾氏方才淡淡说道:“罢了,虽是造次了些,这事儿到底算是老爷惹出来的,早晚还是要翻腾出来。你且起来罢。”迎夏不明其意,只是如遇大赦,慌忙自地下爬起,立在一边垂首无言。
陆贾氏又道:“这外宅既已养下了孩子,那便没有放在外头的道理,吃人耻笑。你们太太出去闹着一场,还不知要传扬多少笑话出去。”言罢,便道:“你出去,叫宝莲进来。”
迎夏低低应了一声,出去唤了宝莲进去,她自家就在廊下站着,再不敢进去,也不敢就走。
宝莲入内,陆贾氏便吩咐道:“,骑快马到衙门找老爷,叫他即刻去外宅那儿瞧瞧,只说太太去了。”宝莲吃了一惊,忙忙应下,走去传话。
好容易妥当,这宝莲才折返回来,进到院中,见迎夏还在阶下站着,待走不走的,便上前问道:“你怎么还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