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场黑白颠倒的日出日落,馊掉的饭菜和路边摊,充不完电的电脑,永远待命的手机。
算作是一场耗时颇长卓有成效的自我谋杀。
时至今日,这种孤独感还是能够让他万蚁噬心般难以忍受。
总是在新闻上看到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王廌幻想一下自己以后的伴侣,发现自己的要求着实不高,只要对方稍微表现的有情有义,恐怕他就会不管一切付出真心。
至于父母,与其说是理解,不如说是根本就不想管他,就算王廌以后和男性结婚,恐怕父母的态度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根本就像是无关人。
王廌从梦里醒来,像是隔着毛玻璃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
比现在的自己要天真得多的眼睛,看得王廌心里发毛。
十八岁他也会萌发一些现在看来很没有必要也很没用的想法。譬如参加彩虹马拉松,自豪地告诉每一个人自己的性向,谈一个男朋友,去能够结婚的国度结婚。这些想法现在看起来的确有种天真的残忍,因为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谈一场恶疾缠身的恋爱。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有所谓yī_yè_qíng和qún_jiāo澡堂这种东西,他不知道怎么能找到鸭子,什么叫特殊服务。
都是年轻的错。
王廌睡觉又没有好好拉上窗帘,月光绞得细细碎碎铺在被子上,看得眼睛生凉。
在张铭远之前他也尝试过yī_yè_qíng,自己生涩的调`情手段让他羞赧难忍并且落荒而逃,最后当然是没有成功。
王廌收回关于张铭远的回忆,十八岁的记忆就挤到前面来。
他和江星渡一起去高中填报志愿,女孩子们一夜之间都变得很漂亮,女人好像就是到了某个时间会突然绽放的花卉。
他们毕业生一起合照,唱歌,聚餐。有人哭了,有人哭的很厉害,有人吐了,有人吐得一身都是,他没有,江星渡和他散场之后沿着学校的c,ao场一直走。
像是高三无数个晚自习前的散步,黑色的鸟像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群剪影,在夕阳里变成唯一跳动的波纹。他和江星渡聊梦想聊人生聊性`爱和以后的爱人。
在高中真是好,好到连学习和胃病都变得可以容忍,只要想想自己曾经也是个还对未来充满快乐和期待的少年人,就能从中汲取力量。那个时候江星渡也没有那么多换来换去的床伴,他们的生活像是手术成功的连体婴。
王廌抬头看外面,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广玉兰的枝桠。
他帮江星渡挡了多少朵桃花,帮他撒了多少个谎。大学志愿下来的时候他知道要和江星渡分开,就像是从身上剜掉双臂或双腿。
十八岁的末尾他来到新的学校,开始新的生活,认识新朋友。
王廌翻身下床,找了一件外套披上,坐在桌前,拿了本书。
他睡不下去。心里空荡荡得发慌。
书桌上堆满了书,这种感觉很好,他不去想象很多放了很久的书里到底有多少螨虫,他只管这书堆的形状像是他的堡垒,他在其中如何安心。
与此同时吴琅在房间呼呼大睡。他实在是太累了,一个项目半年,一年两个项目。项目交付的时候加班能到十一点,他们真正走出去却要一两点了,大楼下面都是过来接他们的出租车,一群一群像闻到血味的鬣狗。
难得下班早,他十点不到就睡了。
与此同时江星渡在房间里,并没有睡觉,他坐在书桌旁,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相册,每一面都有四折,能放进去很多东西。
放进另外一个人二十多年的生命成长过程,糖纸,偶尔撕下来的作业懂得一面,无数 字条,草稿本上的乱画,复印下来的学生档案,千方百计找到的对方的日记本的其中几面,无数的火车票汽车票,等等等等。
他脸上挂着笑意,把一个牛皮信封里的崭新照片倒出来,翻到空白页,把相片一张一张极为小心地放进去。
一开始是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后来只剩下一个男人,还有一张是一个男人在建筑物的大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江星渡的手指顿了顿,又把照片拿出来,从抽屉里找出了剪刀。
他把与那个男人的部分剪了下来,细细地剪成碎片。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眉眼弯弯,眼睫在眼下打出林梢般柔软的y-in影。
10.
如果即将七年之痒都要过去的感情随随便便就能够被抛弃,王廌就真是世界上最凉薄的生物。
他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在张铭远工作以后他们的联系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他也忙,张铭远也忙,他们加班,同样疲惫,试用期也一样心力交瘁,偶尔深夜一个短短的电话或者几条短信的交流,说些没用的互相安慰的话就够了。
王廌很讨厌做自我剖析。他讨厌在分手之后自己无穷无尽地开始寻找原因,像个他妈的怨妇。
回顾相处的生活,他说不出‘我爱你’和更多r_ou_麻的话语,出门在外也不喜欢拉拉扯扯,他和张铭远每次出门都像是两个相约一起吃饭的大直男。他必须承认他地区在爱人上面缺乏正常的技巧和表达。
这世界上本来应该是父母教会王廌怎么去爱别人,但是他的父母没有这个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