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该想到的……周将军一旦被贬就难有活路,没有人会记得他曾五次出兵,次次退敌百里,守卫大陈疆土!没有人知道这位将军把每次打仗都当做是最后一次,六封亲笔遗书,句句带血!没有人知道这位将军是多么信任自己的君王和国家,一句水至清则无鱼替它们掩盖了多少腌臜!而他昔日的同僚,他所信任的君王,却给他打上俘将的烙印,逼迫他承认通敌!他就败了这么一次,连带着一生功绩都被抹去……一代名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死于人言可畏,自缢身亡。
亏他快马加鞭回来时还想着将周将军一家接过来,他才是做梦,天真的不是周将军,是他。
艳阳天,弱柳扶风,碧波荡漾,原本一派安然,可他心里现在却似三九寒冬,摇摇晃晃间他在一个土坡旁的朱红水榭边停下,一个小小的陵墓就在眼前,里头正是他娘。他随手折下一条柳枝放在墓前,墓前很干净,他想扯几把草敬点孝心都没机会,一看就是他亲爹干的好事。
他席地而坐,头靠在墓旁,低低的说:“娘,我好想你……记得你和我说过,人心深不可测,但求无愧于心,可为什么我做了自己别人还想害我们呢,周将军,我上次出征前和你说过的……他也去啦,连屋子都被烧了个干净……半月前他还说有个愿望,说等我成亲要来讨一杯薄酒……娘,您说我这里给他倒一杯,他收的到吗?”
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去,陈念靠在门边瞌睡都醒了几回,看到他更是吓的一弹,蹦起来说:“世子,你可算回来了,王爷等你等的晚膳都没用!”
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声道,“让他以后自己注意吧,我走了。”
陈念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他这是出门的意思,身后还有个包袱。自己这是睡的有多死,这开门关门的都没醒,亏他还睡在门边呐!
他扯着陈韫玉的袖子一脸惶恐,压低声音道:“世子,你这是要干嘛!”
“心烦,出去走走。”说完他一把打掉陈念的手,一翻院墙人就不见了。
陈念都快急哭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他家世子跑了,他这腿不到明天就得瘸,这该如何是好,他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愁的满头包,最后干脆把牙一咬,心道:“左右都是一顿打,出去跟着世子玩一趟再说!”
他回去收拾了些细软就从后门溜了出去,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陈韫玉倚在门边,脚底下正踢着一颗碎石子,他抓着小包袱心有戚戚,呐呐道:“世子,你没走呀。”他正愁出府后找不着人呢。
陈韫玉把手朝他肩上随意一勾,就把人带着走了,说:“我还不知道你,等你呢,本世子带你去散心,江南好风景啊,美人颜如玉呀……”
几日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应天府境内。应天府自古就是一派繁华,素来以温婉著称,略带晨雾的景致中依稀可见莺歌燕舞,姹紫嫣红开遍,艳冠四方,路上几抹淡绿色油纸伞下的水乡佳人,一路娉娉袅袅,带来几声娇笑,落到人心里猫抓似的,路边小摊贩虽也叫唤,可声音较辽东人却含蓄许多。
陈韫玉这时候倒作起了世子派头,还赁了个画舫,雕花木窗,轻纱做门,被挽在一旁,温酒放在案上,他就倚在软榻上边喝酒边赏着温柔水乡,这里的雨似乎都温柔许多,一小点一小点,始终不肯下大,像是怕惊到这秀美春色一般。
陈念却无心欣赏这如画美景,有些担忧的看着陈韫玉,说:“公子,你快别喝了吧,空腹喝酒伤身,您该是知道的呀?”
陈韫玉朦朦胧胧的冲他摆摆手,含混不清道:“你不懂……来这,江南地方,不醉一场就……等于白来……”
“可公子也不能这么喝啊,万一身体喝坏了老爷能把我杀了。”陈念有些着急了。
“怕什么!”陈韫玉拍拍胸口,一脸仗义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保护你。”
公子,我谢谢你呀!可你能不能换总说法。突然他鼻子动了动,似是闻到什么味道,探出头一看,却是一个糕点铺子里传出来的,甜丝丝的槐花香顺着细微春风飘到人鼻子里,勾的陈念口水都快下来了,他连忙晃了晃快睡着的陈韫玉,直勾勾的看着那边说:“公子,公子,我看路边有槐花饼,我去买两个来吃好不好?”
第5章 再遇故交
陈念的叫唤声太大,几只停在画舫上的燕儿都被他惊走了。
陈韫玉胡言乱语应了他两声,陈念就指挥着画舫靠岸停好,忙不迭的跑到铺子那里缀在最尾排队去了,他虽还未弱冠,可在人群里也算不得矮,正巴巴盼着前头的人走快点时,一个身量颀长的人突然从巷子里杀出来,这人发丝微乱,挽了一半头发的簪子摇摇欲坠,墨灰色衣角似乎跟不上他的速度,微微卷着边,露出月白的内袍,这人小跑着直接c-h-a在他前头,行动间还带着一股药的清苦味。
他当下就不乐意了,一把抓住人的胳膊不客气道:“你这人怎得这么不讲理,先来后到不懂么?”
这人被他扯了一个趔趄也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把手搭在他肩上,微微弯着腰冲他道:“小兄弟帮个忙,我实在是太饿啦,你让我先买行不行,左右你身后没有人。”说完还朝后指了指。
“不行!我也饿,我家公子好几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