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义等了许久,也不见关尔回来,他走到窗前,隔着糖纸看月亮。突然,耳旁传来昆虫振翅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看清,桌上那只萤火虫,“呲”地一下,冲出窗外。
他的手在空中乱抓,那只萤火虫炫耀一样来回绕过他的指尖和挥舞的动作,最后趾高气扬地离去。
隔壁在阳台种栀子花的老先生正在放碟,晚风送来婉转歌喉,依稀可辨,唱的是一出《牡丹亭》。
母亲最后选了那条桃红色的裙子,她穿来一点也不艳,还是同当年一样美。
关尔带着关义一起,也要去看。女人最初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叫他不要来,后来快递员敲门来唤她快走时,才终于妥协了。
夏夜的沙滩被几盏大灯照亮,两排长桌上摆满小点心与饮品,本地人与外地人,业余与专业的,都有。月色无法争辉,但也早早出云来,整个会场充斥着浪漫与商业交融的怪异气氛。
先上的是业余组,再是专业组。有人踩了脚,有人撞到了他人的舞伴,一个女人的裙摆与另一条裙摆击掌……人们欢声笑语,在这些“调味剂”里品尝彼此的悸动。
若眼中有情人,废墟里都能长出罗曼蒂克。
若眼中无情人,废墟便只是废墟,甚至会放大罪恶。
关尔替关义拿小点心,关义就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一路走一路吃。李太太与她先生站在一盘点心前有说有笑,四个人恰巧打了个照面。
“关义,人家都成双结对的,你想不想要个女朋友啊?”李太太拿关义打趣,她指一指关尔,又说:“你弟弟长得帅,早晚谈了女朋友,就不会叫你整天死缠着了!”
关尔尴尬地笑笑,想敷衍了事,正找说辞,关义突然拉着他的手臂,磕磕巴巴讲:“结,婚……结,婚……”
“呵呵呵呵……”李太太被他逗乐了,“你跟关尔怎么可以?有机会我给你介绍漂亮姑娘。”
没多讲,因为她先生催她上台了。
关尔松了口气,却见关义闷闷不乐。他叫关义别多想,话还没说完,嘉宾席突然闹起来。
“有人泼硫酸!”
警报拉响,在场的安保人员人手不足,人群四散逃开,撞倒了蛋糕桌,一片混乱。
“妈!”关尔紧紧拉住关义的手,在人群里搜索着女人的身影。
“关尔!”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关尔回头,是快递员,他正紧紧拉着母亲。他比母亲先看到两兄弟,又摇了摇她的手——女人的视线还在人群中寻找孩子。
“先回家。”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四人匆匆离开时,关尔仿佛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出了人群。
是司机。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
待回到家,小镇上空还回响着警报声。母亲为她的裙子叹了声可惜,也并不怎么后怕,就回屋换衣服去了。
快递员和两兄弟待在客厅,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说没事就先走了。
关尔拉住他,“警报还没停,外面危险。”
母亲刚好换了衣服出来,也挽留他,说:“对,今晚就在我家将就一下吧。家里有备用牙刷和毛巾,我给你拿一份。”
怎么说也是个准后爸,再推就见外了。
“行,我今晚上睡沙发,正好替你们把门。”
大家都很有默契没再多说,母亲拿了毛巾和牙刷给他,叫他去冲个澡。
母子三人在客厅翻看新闻,等着什么时候通知闹剧收场。外面的警报声刚停,寂静更使人惶恐不安。关尔塞了一把小刀给母亲,母亲又把小刀塞回他手里。她想了想,又把小刀拿过来,说:“有什么事你就带着关义翻窗子跑。”
关尔拍拍她的手,“如果他们人少,遇到我们这么一屋子人,算他倒霉,要是他们人多,跑也跑不了。”
关义拿着一把生锈的美工刀煞有介事地在空中“唰唰唰”划了几下。关尔抓着他的手把美工刀夺过来,“打架逃跑你哪边都占不着,我给你指条明路,早挖地道去吧。”
正此时。
“咚咚,咚咚。”有人敲门,很急。
母亲与关尔对视了一眼,洗澡的人还没听到,水声和电视的声音盖过了敲门声。关尔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隔着门板听动静。母亲把窗帘撩开一丝缝隙,看到门外站着个瘦高个男人,一顶鸭舌帽把他的脸彻底融入夜色。他手揣在裤带里,身形紧绷。
他在犹豫,接着又急促地敲第二遍门。
“阿蔚。”他无意瞥见,窗帘上映着一节影子,像是人手,“是我,我回来了。”
女人的手一下子拽紧窗帘布,差点扯落下来。她朝关尔摇摇头,示意他坐回去。
房间里没有动静,在男人的预料之内,他几乎是在恳求了,“阿蔚,我想见你一面,给你道个歉……你不愿意原谅我,这次之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我当你已经死了,死人就别开口。”女人的声音隔着门透过来,冷冰冰。
门外沉默了一阵,当母子两人以为他已经走了时,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钥匙开锁声。关尔眼疾手快把门反锁了,又立马掏出手机报案。
男人推不开门,转向窗子,结果也已锁好,他拿着钥匙向玻璃窗猛地敲去,玻璃没碎,不过窗框松动了。退后两步,他猛地朝窗子撞去,窗框又松一点。
厕所里洗澡的快递员听到动静匆匆跑出来,见女人与关尔正在找东西抵住窗子。
徒劳无功。
男人拔掉几颗松动的钉子,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