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所以自己,不能失败。
终于做到了右长老的位置,老宗主把最重要的任务给了他,那一年,他不过十五岁。
他化身成了帝姬身边的一个太监,每日只要唯唯诺诺束手立好就行。
帝姬当时年纪不过九、十岁,每日观花扑蝶和一般小女子没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帝姬的架子,算得上是一个可爱的女童。
他应该算是看着帝姬长大的吧。
一直以来他的任务都是潜伏,直到她十五岁那年,长生宗发来信函让他用迷烟迷倒邵鸾哥。
他犹豫过吗?不记得了,总之,该做的都没有落下。
邵鸾哥被吴沐春抱出来的那一刻,怡安不可否认,他的确松了口气。
他不想帝姬死,可是他亦不想背叛组织,凡是长生宗交待的,他都会去做。
直到老宗主最后让他绑架帝姬,他也照做。
对于邵鸾哥,他虽然怜惜她的遭遇,却从来不会施以援手,尽管如此,他总还是希望她活着的。
最后一刻,他与左长老各守一处之时,他突然觉得,这辈子,很没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突然这么觉得。而且觉察自己似乎时日无多……
也不是毫无由来吧?他看到大哥了……
他这辈子唯一最对不起的人,当年他为自己挡剑,自己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就赌气出走……
他怎么忍心伤了大哥?
终于还是相认了……
“三弟,你一定恨你二哥吧……他一直都说此生最恨你,但是当他那年快死之时,唯一的心愿却是托我给你一句‘对不住’……”
二哥已经……去了吗?
二哥还是……后悔了吗?后悔曾经那样对他……
这么多年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被仇恨驱使,一朝之时突然发觉,他早就不是那个易喜易怒的少年了,最珍贵的亲情,他居然没有握住,当年就如扬沙一般松手,尽数撒了出去。
二哥曾经不过也是个易喜易怒的少年,若是当时兄弟二人都能冷静一下,事情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本就是一家人,和乐安康自是最好……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能一错再错。
“大哥,你进去吧,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大哥对着他点头,还承诺道:“等这事完了,带你回家。”
家?他恐怕这辈子,都回不去了罢。
猛然间他好像透过时空看到了十岁的他,面容悲恸……隔着十几年的光阴,他抱住那个小小的少年,轻声低喃道:“回家吧……”
可是万事怎能重来?这一切,不过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期望。此去不知碧落黄泉,只道山重路远,永无回头之日。
☆、不见云霞云瑕番外
我娘是江南侯府手最巧的绣娘,尤其牡丹绣的最好,像是有流光溢彩的霞光闪烁,很得府里老爷的疼爱。
也因为此,有人说我娘狐媚、不检点,于是被太太撵了出去,二十三的年纪,沦落街头。
娘是人牙子手里卖出去的,哪里有什么家。
她本可以做秀活谋生计,可是出府时候太太赏了她拶指,那一双白嫩嫩的巧手,早就没了样子。
一个女人,不能自己谋生计,就唯有把希望投在男人们身上了。好在娘亲长了一张美人面,做乞丐时候许多人体贴着给钱,也有滋有味。
这个时候有个鳏夫说是想娶娘,我娘立马就随过去了。
谁知道那个男人是个赌徒,家徒四壁还常常打我娘……
随过去七个月的时候,娘把我生下来了,四周的人都说,我不是我爹的女儿,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自小花容月貌,怎么会是我那粗鄙爹的孩子?我宁愿相信我是江南侯府大老爷的女儿,只是不管我的爹他们之中的谁,我都觉得他们配不上为人父辈。
若是江南侯府的老爷是我爹,那他的为人可真真腌臜了大天,任大夫人将怀有身孕的我娘往府外推,不说一句话么?
若这鳏夫是我爹,那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玩物丧志还对我娘拳打脚踢,算什么男人?
我在那里过了整整十二年,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照样赌,喝醉了会扯着我娘的头发骂她小娼妇,拿满是老茧的大手抽我说我是小杂种。
最后娘活不下去,吊了白绫一了百了。
然后他就把我卖了,卖到宫里。
挺好的,我觉得一切都挺好的,我终于摆脱那样的生活了,虽然我当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小宫女,可是我却觉得,我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说也奇怪,娘这一辈子指望男人,男人每次都让她失望,我看在眼里,却还是对姻缘怀有憧憬。
最初时候,我理想的相公是个庄稼汉,他耕田,我织布,过那种最最普通的生活。
庄稼汉勤劳老实又不会纳妾,这样的人,不好么?
我一直做着这种梦,直到长帝姬出嫁的前几日。
说来这位长帝姬,她同我很相像,大家谁都看得出,却谁也没敢说过。
不过我两虽然眉眼相似,她却还是比我美的,更兼那样高的出身,让我羡慕。
在宫里待了六年,我们身份悬殊那样大,故此,我不过见了她区区三次。
其实我是很想同她亲近的,只可惜,我太卑贱了。
那日王上来给她选嫁衣时候,我是第一次见到王上。
世上还有这么俊美的男子,我当时就晃了神,直到他摸着我绣的样子,道:“就这个样子,哪个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