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九岁在孤儿院里相识,如今整整二十年过去,过去如浮光掠影,从第一次的相逢到最后一次的诀别。叶靖生,是他的劫,死劫。
他最是贪生怕死,可这一次,他不后悔。
「最后一件事,阿生,你能不能带我去……瑞士……看风车?」华小杰惨淡一笑,绞着他衣服的手指越发用力,依恋,不舍,不甘,绝望……和憧憬。
叶靖生泪流满面:「我答应你。没,没风车,我也给他弄一个出来,每天陪着你看。我叶靖生这辈子,竟只得你一个真正的朋友……」
耳边似乎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慌乱的人声,零散的枪声,纷纷杂杂那么多人来了又去,他也不在意了,那个男人站到他面前,挥了挥手,他制止了手下上前打扰他们。
叶靖生将脸贴在他满面血污的脸颊上:「我还想再听你骂一句——你是死人啊?杰仔……好不好……」
却没有人再回答他了,这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了。
「靖生,我说过的,鸿运的人靠不住。救你的只能是我。」裴浚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道:「回来吧,阿生。」
叶靖生突然仰天长啸——
方扬,陈琛,你们算对的起我!!!!
3:12
直升机摇晃着降落在「意园」的停机坪上,方扬钻出机舱,旋及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迷了眼睛,他微侧过头:「廖丘呢?他怎么没来?」
前来接机的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回答。方扬有些诧异,扬声又问了一遍,为首之人道:「陈先生请方先生到书房去。」
这不是他们鸿运的人。方扬几乎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鸿运发生了什么事?!
「琛哥找我?」他还是不动声色,「什么事?」
「方先生过一会不就知道了?」
方扬此次带去泰国的都是跟在身边十年之久的心腹干将,见话头不对,纷纷将手探向腰侧,可就在同时,六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抢先对准了他们。
意园固若金汤,那么这些不速之客又是如何进来的?不言而寓了。
方扬此时反冷静了下来,开口道:「带路吧。」
陈琛还是坐在他惯常坐着的太师椅上,还是素白长杉,还是在欣赏那副书画卷轴,只是不再是怀素的狂草,而是张旭的草书了。
方扬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依然是数枪环伺。
「叶靖生呢?」
陈琛并不抬头:「比起他你更应该关心的是我们鸿运的大业吧?昨晚弟兄们厮杀血战了大半夜,几乎把钟氏势力连根拔起,如今那个可怜的男人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地逃避追杀,你妈妈的仇也算报了,不是吗?」
「半年前的那场暗杀,是你自己导演的吧?」
「……是。」
「你利用靖生拖延谈判时间突然发难,也是想把叶靖生当做一颗必然要牺牲的棋子?」
「……是。」
方扬沉默了很久:「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琛终于放下卷轴,微微一笑,「是问为什么我要对叶靖生下手还是问我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装了整整十三年?」
方扬在人前无疑是极为冷静自持的,然而这一当口,即便是他也忍不住暴喝一声:「陈琛,为什么骗我!」
陈琛缓缓起身,随手一挥,众人鱼贯退下,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怒目对视。
「我骗你?我把你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混混提拔成鸿运的二当家,当年所有人都要把你交给青龙帮抵罪谁誓死保你?!谁为你报杀母之仇?!现在你质问我为什么骗你?」陈琛走到他面前,吼道:「别以为这些年我真的不管事了!你给了叶靖生的百分十的股权,是准备在美国注册资金用的,你们想撇下我,远走高飞,你这样的行为与背叛有什么两样?!」
「你从未真地不管事,琛哥,鸿运内部一直有你的死士,这我一直都知道。可现在我才明白,你不过是利用我出面做你想做而不方便做的事!」方扬冷笑道,「所以你把我骗离香港,所以你对叶靖生下手,所以你趁这机会一统黑道——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
「你说的对,当年我资历尚浅,的确需要一个像你这样敢冲敢做的新人替我除掉一切障碍,可后来我有太多机会无声无息地干掉你,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陈琛的双眼里有沉寂太久的霸气,「鸿运我要,你,我也要。」
方扬如遭电击。
「你从未想过?阿扬……十三年里,你一点都没感觉到么?」陈琛靠近他,「我喜欢叶靖生,可我不容许他破坏我的任何计划,包括鸿运,包括你。我甚至一次次地想真的对他下手,不过你放心,他没死,你,我,还有另一个人,都舍不得他死,只是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方扬没有说话,似乎已经被陈琛的告白吓怔了,甚至陈琛抚上他的肩膀,他也没有任何反抗。
「你和他,太像了,却是殊途难同归,阿扬,我很自私的,若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那自然最好,但一定要二者择一,我选你。留在我身边,从此香港就是我们的了……」陈琛慢慢地伸手,一颗颗地解开方扬颈上的扣子,冰冷的指尖逐渐下滑,斯文的脸上带上了一丝迷醉似的光彩。
方扬似乎也沉迷了,一只手甚至搭住陈琛的而后腰